她说,你就不该出生。
她说,都是你的错,为什么勾引自己的父亲?
随后她一把拉起卧倒在床上没有气息的男人,一刀、一刀……如同洩恨般,将自己十几年来的所有痛苦、所有恨意都全数发洩出来。即便男人已经死亡,她仍是不知疲惫地挥刀砍着,一下又一下。
直到鲜血浸染了整张床单、直到男人已经血肉模糊、直到少女被喷溅了一身的血,白熙雨终于崩溃的放声尖叫。
她的母亲,杀了她的父亲。
尖叫声引起了女人注意,她将目光放到几乎裸身的少女身上,眼里的妒忌与恨意没有丝毫掩饰。这个少女是她的女儿,而她的丈夫却被自己的女儿勾得魂不守舍……被这个贱人!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熟悉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女人持刀指向自己的女儿。白熙雨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明白自己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她的生活变得一塌糊涂、变得糟糕透顶?她已经很听话了,她已经不再肖想走出这个家了、她已经事事都做到父亲要求的完美了,但最后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末了,少女蜷缩在床上,将脸埋进臂弯里,放弃了挣扎。
随便吧、都随便吧……
她的人生大概不可能再更糟了,不就是死吗?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她听见了女人的嘶吼以及物品散落在地上的声音,尖叫声与物品碎裂的声音让她害怕极了,她伸手抓住床头的日记本紧紧抱着,彷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即便她比谁都清楚一本日记并不能拯救她什么,但却能稍稍安慰她早已凉透了的心。
三年来所有思念、对生活的所有不满、内心压抑着的情感,全都化作字句封存在深蓝色的日记本里。这是她地狱生活里的唯一慰藉。
白熙雨终于抬头看向不远处扭打成一团的女人,她的母亲和奶妈在互相撕扯对方,奶妈像是朝她喊了些什么,但她耳边嗡嗡作响,愣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在一片狼籍中,她看见其中一个身影不动了,只剩下另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的朝她走过来。
「没事了、没事了雨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女人颤抖的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哽咽着帮少女把衣服一一穿戴整齐,「没事了,乖、乖……奶妈会保护好你。」
「奶妈!」这时,白熙雨才终于抱着眼前的女人痛哭失声。
「没事了。」女人轻轻笑了,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少女,就如同每个夜晚里哄她入睡时那样温柔。恍然想起过往的种种,十几年来的隐忍与滔天的恨终于得到解脱,她觉得十分快意。
这是一个很扭曲的家庭。
在外人眼里光鲜亮丽、其乐融融,但谁也不知道这个家的男主人比禽兽还不如。
拥有貌美的妻子还不知满足,背地里却以女儿为要胁和女儿的奶妈发生关係。两个可怜的女人被男人、被彼此相互折磨了十几年,暗潮汹涌的日子却又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直到这个平衡在少女十七岁的某个夜晚被打碎。
「你要好好活下去。」良久,女人摸了摸少女的头,脸上的笑容极尽温柔。
闻言,少女怔怔地看着女人在她面前举刀自尽,临终前却是笑着的,彷彿自己终于获得了救赎。
「奶妈?」白熙雨轻轻摇晃女人的肩膀,但女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地上滚烫的血液都凉透了,她扶着墙壁走出房间,在书房找到父亲收藏的打火机,伸手抓了好几个,在回房的路上沿路点燃。
一簇簇火苗慢慢地啃食空间,少女麻木的行走在火海之中,她回到房间、坐回床上、面无表情地抱着那本日记,越收越紧的手却彷彿拥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她既想哭、却又想放声大笑。
恍恍惚惚回想过去十七年的生活,回想起某一年,有个少年给过她承诺。
她想这辈子是走不出这个家了,前路烟雾瀰漫,即便解开了镣銬,她却不知如何走向自由,毕竟她已经习惯了被綑绑。
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华美庄严的首相府顷刻间倒塌,终于支离破碎。
回首过去,白雨突然觉得记忆变得好遥远,却又彷彿昨日才刚发生。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
下雨了,那天的雨很大,大火被猛烈的雨势浇熄,少女晕倒在一片废墟里被滚滚白烟重重包覆。
若不浴火,何以重生?
她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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