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体不行了,这两年出四宜书屋的时候都很少。
胤禛也没有苛待过她,她身子不好,心口常常整夜整夜的疼,太医都是按时按点去诊治的。
还专门点了一个太医院的太医去照顾皇后的身体。
嫔妃们不去四宜书屋打扰皇后养病,初一十五的请安都没了。但嫔妃们的请安都改在了牡丹亭云。
皇后是养病的人,可她也是犯了错的人。允禩搞事的那日,皇后的表现很是令胤禛不满。
这些就都是惩罚。
皇后这个人,一辈子最是看重尊荣体面,看重她中宫皇后的地位。如今这般对她,自然令她难受万分。
她自己看不透看不开,这个病自然是越养越养不好了。
年姒玉这个皇贵妃,俨然与皇后地位相同,皇后如今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皇后福薄,大概这一回,是真的不好了。
皇后叫了懋嫔去四宜书屋。
皇后和懋嫔说,自己命不久矣,也没有多少日子的活头了。
眼瞧着到了中秋了,想要办一场宫宴,全一全自己的体面,也是临去之前的一点念头。
如今是皇贵妃管事,叫了懋嫔来,还是因着懋嫔是从前潜邸时跟着她最早的人,所以想要懋嫔去皇贵妃跟前传话。
懋嫔听了皇后所言,就来回年姒玉了。
懋嫔说:“嫔妾去四宜书屋皇后跟前瞧了,皇后形容枯槁,很是不好。是久病时日无多的样子了。”
“太医那边,嫔妾也问过了。太医说皇后确实是不大好。满打满算,若静心安养,也就是两三月的时间了。可皇后那边似乎并不静心,伺候的人说,总能听见皇后深夜痛哭。与田嬷嬷说话,又会大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了。”
“可每日的药,还是照常会用的。”
年姒玉说:“皇后这个人,心中怨愤太多。大约从不会觉得自己是有错的。她惜命,可病已经入了膏肓。再用药也无济于事了。”
“你去回皇后,中秋宫宴的事,本宫会办的。叫皇后打叠些精神,莫在宫宴上失了仪态。”
中秋原本就是要办宫宴的。胤禛的意思,是想好好的办一办。
难得遇上年姒玉有孕,这是喜事。前头两年不曾好好聚过,今岁正好在园中团圆团圆。
太后也去了,如今正是要靠着胤禛,才好叫众人不至于离散疏远。他终归还是想叫众人都好好的,安分守己些,他自不会薄待了每个人。
宫宴原本没想到皇后出席。乌拉那拉氏病着,也不想劳动她。
可她既有这个心愿,年姒玉又应下了,胤禛也应下了。
这是大宴,料想乌拉那拉氏那般看重自己的脸面,也不会在宫宴上失态的。
中秋大宴设在圆明园正大光明殿中。
后宫嫔妃,皇子阿哥,亲贵大臣,军机廷臣,都来赴宴。
这回的大宴是年姒玉领着人筹办的。皇贵妃总揽,没叫皇后那边落一点手。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人人都是一张笑脸。年姒玉坐在胤禛身边,皇贵妃之尊,自然位列所有嫔妃之上,皇上身边自然有她的位置,不需要再靠胤禛临时给她添座了。
胤禛含笑与年姒玉饮了一杯。皇贵妃有身孕,不宜饮酒,不过陪着饮了些清淡果汁,也就罢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胤禛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瞧着眼前的相似情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起年姒玉刚进宫那年,那次在宫里的颁金节大宴。
那时节年姒玉还是嫔位,坐在末位的位置,还得被齐妃等人冷嘲热讽的。人人都不将她看在眼里。
可现在呢?她是皇贵妃,六阿哥四格格也
都长大了,七阿哥也大了些,皇太子原本是该随侍在皇上皇贵妃身边的。
可这孩子坐到皇子阿哥里头去了,那正正经经的小模样,确实是像极了胤禛。
外头人都说她福气好。她也觉着自己福气好。不过年姒玉想,也不单单是福气好的事,大约这就是命中注定了。
“本宫今日很高兴。蒙皇上恩典,本宫静心养了两年的病,皇贵妃总揽庶务,今年的中秋夜宴,也是办的极好的。如此,本宫也能放心了。”
皇后开了口,众人都听着,皇后笑道,“今日,本宫不扫兴,也不说别的。只是想敬皇上一杯酒。谢皇上的成全。”
允禩调兵谋逆,还有他和允禟做下的那些事情,胤禛丝毫没有替他们遮掩,都直接说了。
皇后当日的言行,虽未明文展现,但也是传出去了的。
皇后数年苦心经营,到底还是在这两年守不住她的名声了。
外头的人都知晓了皇后原是这般的私心,只为了自己能脱身,竟能直接以中宫之尊不顾皇上安危,只管凌逼贵妃保全自己。
因此这一二年,胤禛抬举皇贵妃,皇贵妃几乎总揽宫务,外头的大臣们也没有人说什么。
皇上既放着个空架子的皇后,那便放着好了。
况且谁都知道,皇后病成这个样子,已经是时日无多了。待皇后去了,皇贵妃便是后宫最尊贵的。
七阿哥又是皇太子,那么皇贵妃迟早是要被立为皇后的。
皇后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了,胤禛不能不饮这杯酒。给皇后最后的体面。
胤禛饮了,而后皇后又敬年姒玉,皇后敬酒,年姒玉自然不能饮酒,但那一盏果汁,也是胤禛替年姒玉饮下了。
皇后体力不支,敬酒后不久便坐不住了,胤禛便让人送皇后回去了。
大宴上,胤禛喝了一些酒,晚间在年姒玉这儿安睡就有点早。
年姒玉怀着身孕,这会儿有孕了精神还是不错的,跟怀着福綬的时候差不多,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过夜半有些口渴,又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神不宁,竟醒了。
她也没有逞强要自己下去倒水,预备着叫了守夜的烟绒来。
结果一转身瞧见身侧胤禛,倒是将她吓了一大跳。
胤禛口鼻流血,竟在她身旁昏睡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是一种昏迷的状态。
年姒玉探他鼻息,还是有气息的,只是这气息太过于微弱的。
年姒玉第一反应便是出事了。
胤禛这个样子,绝不可能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必然是外界给了他什么刺激,才让他会这样。
那个十三年,一直在年姒玉的心里紧着那根弦忽的就动了。
她一直以为,要到雍正十三年,胤禛才会遇到某个‘意外’,才会触发危急生命的事件。
可现在再回过头去想想,未必就要到雍正十三年的。
因她来了,又有了福綬,福綬又被册立为皇太子,这一切都变了,既定的一切也都变了,那这个为什么不会变呢?
现在就是变了。变的提前了。
内室的动静惊动了烟绒风丹,年姒玉让姚黄魏紫也来,四个人一进来,瞧见皇上的模样就被吓得脸色惨白了。
“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年姒玉还算镇定,她想通了,这心里头就没有那么慌了,她让魏紫出去走一趟:“悄悄去请一趟太医过来,先不要惊动任何人。”
首先要确定胤禛是怎么了。如果只是中毒,身上没有什么别的问题,那么她想,她是有办法救胤禛的。
魏紫忙去了,年姒玉又让另三人将她的小牡丹搬到跟前来。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另
外最小的那颗小花苞,却不似从前的触感。
再一瞧时,那小花苞竟慢慢的在开花。年姒玉心里就更有底了。
这孩子不是三个,这第三颗小花苞也不是预示着她会有第三次生育的。
太医来的很快,见到胤禛这样,太医院的院判也唬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给胤禛诊脉。
太医说:“回禀皇贵妃,皇上应是中毒了。这毒臣一时看不出什么。但毒性很重,若不解毒,皇上毒素入心,大约只需要五六个时辰了。”
千头万绪,几个人都是满心的慌乱,六神无主,全都指望着皇贵妃拿主意。
年姒玉叫太医:“你能不能瞧出来,这毒是什么时候中的?”
五六个时辰,也即是说,到了天亮的时候,若胤禛这里再得不到解药,毒性任由发作的话,胤禛那会儿就会没了气息。
太医已是满头大汗,诊脉许久,又验看许久,才与年姒玉说:“大宴之上,皇上就中毒了。”
想要胤禛性命的人,就是在大宴之上动手的。
今年的中秋宫宴,是年姒玉一手操办的,没有假手他人。可这个人还能在宫宴上这样下手,说明这人绝不是普通的人。
不会是奴才下人们动的手。
想要了皇上的性命,必是皇上薨逝后最为得利的人。
胤禛死后,福綬登基为新帝,可福綬年幼,纵然年家势大,也未必不会被年纪大些的阿哥谋夺。
钮祜禄氏,弘昀、齐妃,弘历,尤其是皇后,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年姒玉想,皇后在宫宴上的敬酒,现下来看,问题大得很。
这毒不在大宴上发作,就是不希望在场的人都被牵涉其中。到了晚上才发作,就牵累了年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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