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颤动,林倾白坐在案几前,目光寒厉的望着悉连谷。
悉连谷不愧是在魔族呆了千年的魔族王后,即便如今在阎秋司的掌控之下,林倾白的寝殿重兵把守,而她却可以来去无物。
悉连谷没有理会林倾白的目光,像是参观一般,仰起头四周望了一圈。
她一边笑着,一边坐到了林倾白案几对面的位置上,手中拿着茶盏抿了一口,说道:“我已经有两千多年没有回到这里了,如今一来,还有些怀念.......”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倾白就已经拔出长剑,剑锋抵到来了悉连谷的脖颈上。
悉连谷的话音一顿,脸上的笑意也渐渐的冷了下来,转头望向了林倾白。
脖颈这样一动,她便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脖颈上的寒意,林倾白眉眼冷冽,问她:“你为何要这么做?”
悉连谷面色微沉,没有回答林倾白的这个问题,而是紧盯的林倾白的眼睛,道:“你爱上他了。”
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一句肯定的话。
林倾白握剑的手抖了抖,牙齿咬紧了口中嫩肉,将刀锋继续抵住了悉连谷的脖颈,像是逼迫她一般,清冷的声音克制不住的发怒,又一次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悉连谷眼睛也泛着薄淡的怒色,她并不怕林倾白手中的长剑,反问道:“我如何做了?!我不过就是将他投入了蛊血池中!我不过就是当了他一千多年的母后!我一没杀人,二没屠城!你如今却要为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将剑抵在我的脖颈上!”
悉连谷与林倾白自小一起被师尊抚养长大,二人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比至亲更亲,而如今林倾白却因为一个不过才认识了百年的恶人,要杀了她。
悉连谷的胸口起伏,二人的冷眼相对而视,殿中的寒风又起。
林倾白喉结滚动了两下,说:“对。”
悉连谷因为林倾白的这一个字,愣了一瞬,忽然就低头笑了一声,抬起一个指尖将林倾白抵在她脖颈上的剑给推开了。
林倾白如今身上并无法力,悉连谷却法力强大,她就用这一个指头,便轻巧的推开了。
而后她笑着望着林倾白,眉眼中却是不入心的寒气,对林倾白说:“师弟,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要这么做吗?现在我告诉你,我做一切———全部都是因为你。”
........
风吹动了林倾白鬓边的乌发,断断续续的扰到了他看着悉连谷的视线,可是他却心脏猛缩,几乎要握不住手中剑柄。
悉连谷的这句话说的很轻,配上她含着笑意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话。
林倾白的嘴唇失了血色,颤了两下,压着声音说:“.......你在胡说什么?”
悉连谷没恼,而是垂着眉眼,纤细的手指把玩着案几上的茶盏,问林倾白:“你还记得师尊仙逝之前,对你说了什么话吗?”
“.........”
“师尊对你说过.......仙族千万年来未再有人成神,以你资质,日后定要不负师尊众望,定要脱仙成神!让我仙族凛于众族之上!他要你成神!!!要你成神!!!林倾白,你忘了吗?!”
啪的一声脆响。
悉连谷将手中的茶盏捏碎,脸上的笑意消之殆尽,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望着林倾白,言语如刀锋一般逼问着林倾白。
林倾白眸色晃动。
他自然不会忘,当年他的师尊仙逝之前,有千万的弟子跪俯在他的殿前,而他只召见了林倾白一人。
师尊那时已经人如枯木,法力尽散,思绪不清,却死死拉住林倾白的手说:“倾白啊.......师尊
有一憾........仙界本应属我仙族,如今却五分四裂.......更有魔族无恶不作.......只要我仙族一人成神,方可一统仙界........”
“倾白,仙族千万年来未再有人成神,以你资质,日后定要不负师尊众望......定要脱仙成神!!!让我仙族凛于众族之上!!!记住,要成神!!!要成神!!!”
“要一统仙界!!!”
.......
师尊仙逝之前,用尽全力高喝的几个字一直刻在林倾白的心中,如今被悉连谷一言道破,他更是如置当年,手中冒出了虚汗。
他的手指紧握成拳,定了定神说道:“成神并非一蹴而就,这与你来到魔族又有何干?”
悉连谷反问:“以你的道行法力,阎秋司就算想要封住你的法力,也不可能一次就封上七日,你就没有起疑过?”
“.........”
“你最近是否身体虚弱,使不出力气?”
林倾白喉结滚动,眉头微蹙望着悉连谷,没有说话。
悉连谷道:“师弟,你将要成神,如今只缺一物便可大道将成。”
林倾白心头寒意尽生,问道:“.......何物?”
“阎秋司的胸中魂丹。”
.........
林倾白坐在案几前,依旧是脊背挺直,却犹如被冻在了寒冰之中,随着血液的流动,他的手脚都结上了丝丝缕缕的冰晶,让他脑子发蒙,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最先问什么。
问此事是不是悉连谷胡编乱造?
问为什么是阎秋司的胸中魂丹?
问这与她欺瞒来到魔族做了阎秋司的母后又有什么干系?
........
林倾白想知道的太多,嗓子却像是噎住了,嘴巴张了张,问不出半句话。
仅仅是悉连谷方才的那几个字,就将他一向冷淡的心思重击的方寸大乱,不知如何。
悉连谷望着林倾白煞白的脸色,似是知道了林倾白所想,她的手一下下轻点着案几,说道:“事已至此,我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当年师尊让你成神,对你寄予厚望,你也确实是我仙族千万年以来唯一可能成神的人选,只是你唯缺一样东西........”
案几上的烛火影影绰绰的映在悉连谷的脸上,将悉连谷一张如花般艳丽的容貌照的生冷如蛇。
她的薄唇轻动了动,说道:“——是恶。”
“神本就是两面,需要善恶交融,但是师尊曾查探过你的魂丹,你的魂丹太过澄澈,只有善,无恶,若是一直如此,你将永不可成神,唯有一速成之法,便是寻一至恶之人,将你的魂丹放入他的体内,只需百年,便可获得善恶交融的魂丹,到时便可渡你成神。”
“但是当年三界之中,并无合适的至恶之人,于是我便借由闭关之名,来到了魔族。”
林倾白心口血腥翻涌,强压着那阵翻天覆地,声音无比的嘶哑的说:“.......如此你便与老魔皇成婚,诞下了阎秋司?”
听见林倾白这样说,悉连谷的面色忽然扭曲,她像是想到很恶心的东西,嫌恶的说道:“魔族之人脏如泥埃,我怎么可能去诞下一个魔族的孩子,阎秋司不过是一个冷宫的丫鬟给魔皇诞下的孩子,我收养了他。”
“.........”
“而后的事情,你应能猜到,阎秋司确实是一块好料子,可惜他小时太天真,若是要盛放你的金丹,他必须成为至恶之人,成为法力高强的新魔皇,只不过老魔皇的孩子众多,若是我不逼一逼他,他又怎么能踏上皇位?”
悉连谷的话音刚落,面门处忽然一道杀气袭来
。
林倾白居然生生挣脱了阎秋司的禁制,红着眼睛,手执长剑挥出了一道杀光。
悉连谷眉心一皱,抬手应招。
黄白两道杀光在殿内横飞,风声皆起,林倾白衣袖翻飞,桌上的瓶罐尽碎。
也不知道悉连谷对外面的下人做了什么,殿内此番动静都无人前来。
林倾白的身体虚弱,和悉连谷相斗站了下风,只见悉连谷口中簌簌几语,忽然从天而降一道金笼子,哐当一声将林倾白锁在其中。
那笼子宽大,林倾白站在其中,抬手挥出了一道法力,想要打破笼子,却无济于事。
悉连谷堪堪收手,背于身后说道:“师弟,你如今身体不适,不必白费力气了,这是锁仙笼,只有你成神才可打开。”
林倾白早已是强弩之末,方才的法力也是他拼尽了全力,更何况现在是被锁仙笼锁住。
他的胃又在疼。
林倾白摇摇晃晃的抓住了笼子的金杆,弯了弯腰,才勉强站住了身子。
殿中的烛火应是快燃尽,冒着青黑的徐徐细烟。
悉连谷慢慢悠悠的走到了笼子前,目光薄淡的说:“师弟,你心思纯善,做不出的事情,师姐替你。”
林倾白的脸色映在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过了很久,他声音颤抖的问:“.......所以你便将他投入了蛊血池,让他受尽了折磨,逼的他弑父杀母,一步步的走到了今日,满眼血腥,一心杀意,是不是?”
“是。”
“........所以,当年我杀了阎秋司,心思不定,你才会在身旁劝慰我,告诉我只要我把魂丹给阎秋司,他就可以复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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