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元八年,元月初六。
新年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上不停歇的响着鞭炮声,舞龙舞狮齐聚闹市。
元月初六是郗安的十四岁的生辰。
林倾白不喜京城里太吵闹,初六一大早就带着府内一行人去寺庙。
郗安自小无父无母,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是何时。
于是在林倾白将他带回家的那一日,便算做了郗安的生辰。
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山下。
八年前,林倾白是在这里捡到了郗安。
那时候林倾白刚穿到人间,碰见了闹饥荒。
正值寒冬,大批的难民涌进了皇城,聚集在了寺庙前,祈求佛祖的庇护。
林倾白大病初愈,便带人在寺庙外施粥,正好瞧见几个孩子在打架。
大雪纷飞,其中几个大孩子的脚不停的踹在一个小孩的身上,下手没轻没重的,嘴里骂着:“小偷!让你偷东西!”
“你活该饿死!”
“我呸!”
小孩穿的破衣烂衫的,蜷缩在雪地里默默的承受拳脚,瘦弱的肩膀不停的颤抖,眼瞧着就要被打坏了。
林倾白不喜与人交谈,吩咐了一个丫鬟去处理这件事情,便隔着漫天飞雪遥遥的望着。
那个丫鬟斥走了打人的孩子,问那个孩子:“他们说你偷东西,你偷了什么?”
那个小孩穿的太薄了,被冻得嘴唇发乌,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见他抖着小手,从怀里掏出来半个脏兮兮的包子。
可即便如此那个孩子还跟个宝贝一样捧在手里,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望着周围,生怕被人给抢了去。
林倾白于心不忍,便又吩咐下人拿了些厚衣服还有肉乎的鲜肉包子给他。
谁知那个孩子接过了包子,并未像寻常的难民一样抱着吃食狼吞虎咽,或是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祈求再多给一些。
他只是转过头,隔着道路上的重重人影,望向了林倾白。
林倾白正站在寺门下避雪,距离很远,雪花纷飞,全然没有料到那个孩子会看向他。
他淡淡的挪开目光,撑起了油纸扇,踏下了台阶打算下山。
谁知那个孩子跟在了林倾白身后。
林倾白走了一路,他就不远不近的跟了一路。
等到林倾白回头的时候,那孩子就站在不远处。
他赤脚着一双脚丫站在雪地里,脚被冻的紫红泛肿,脸也被打的都看不清楚容貌,只留下一双黑的耀眼的眼睛望着林倾白。
林倾白轻叹了一声说:“外面雪大,过来吧。”
那个孩子眼睛一亮,立刻跑到了林倾白身旁。
林倾白将手里的油纸伞向孩子的身上倾了倾,抬手抚开了他肩头的风雪。
后来林倾白将那个孩子带回了家,收他为徒,起名——郗安。
希望他可以一生平安。
......
昨儿夜里刚下了一场大雪,路上的雪蓬松白净。
林倾白的白布靴踏在雪上,踩着咯吱作响,这一路走的晃神。
他问道身旁的红月:“郗安已经有多久没回家了?”
红月算了算,说:“已经有两个月了,王爷。”
林倾白垂下眼眸,又问:“今日他来不来?”
红月打量着林倾白的脸色,半响说了一句:“回王爷,郗安少爷说近日很忙.......恐不能前来。”
林倾白脸色果然不好看了,他默不作声的向前走了两步,忽然的甩了一下衣袖,声音冷冷的说:“不来便不来!今日是他的生辰,若是不来寺庙里还少了布置的麻烦。”
话虽是赌气这样说,可是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倾白还是坐在桌子前望守着。
在寺庙里不能吃大鱼大肉,可林倾白也是寻了人做的好餐食,全部都是郗安爱吃的。
林倾白不吃,下人们站在一旁也不敢劝,如此这般林倾白一人望着桌上的餐食,反倒是悠然生了一种孩子长大就不归家的错觉。
他没有胃口,午饭只是草草吃了两口。
到了晚膳时候,林倾白又如同中午一般坐在餐桌上,久久不动筷,脸色也比中午更难看。
这下旁边的下人莫说是说话了,就连气都不敢喘。
眼见着外面的太阳都要落山了,林倾白才沉沉的开口:“红月。”
红月吓得一惊,连忙站出来应着:“王爷。”
“郗安现在每日都在做什么?”
红月哪里知道郗安少爷每日都在做什么,她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少爷......每日都在勤奋的练武,不想让王爷失望。”
林倾白又是半响没说话,最后他垂下眼眸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红月刚松了一口气,就见林倾白那口饭还没有吃到嘴里,又砰的一声将碗筷摔在桌子上。
红月吓得瞪大了眼睛。
林倾白沉着脸,从案几前站起身,一言未发的大步的走出大殿,殿门被砰的一声重重的合上。
屋内又静了许久,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了才缓过劲来。
红月回过神,连忙追了出去。
她跑到了殿外,看见林倾白背手站在殿外的长廊下,身子消瘦,衣摆被风吹起,目光定定的望着院门的位置,瞧着竟有几分的落寞。
红月站在原地挠了挠头,绞尽脑汁的想着现在说些什么能劝林倾白吃饭。
正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马鸣声。
红月看见林倾白的身子一顿,结了冰的脸色瞬间化了。
他抬起脚向院外走了两步,却又觉得不妥,猛地顿住了脚,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
没过多时,一个俊朗的少年走了进来。
那个少年身材高挺,身着一身蓝色衣袍,面如冠玉,头上束着银边发冠,高发尾随着风飘动,腰跨着一把蓝白佩剑。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似夜星,一望见了林倾白就亮了,大步的朝林倾白走来。
“师父,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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