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去哪里他都能找到。
烦。
最后她独自在琴房练习高难度的世界名曲。
练到十二点半。
琴房只留一盏灯,她弹得太入迷,突然从其中抽身的时候,觉得心慌。
有一阵凉风从背脊吹过。
她扭头,大门空荡荡的,外面的灯都黑了。
只有几顶花篮孤零零的。
手机也安安静静。
直到严女士打电话来,有些焦急:外面下大雨了,需不需要你爸接你?
他们知道琴房今年周年庆,少不了狂欢,樊莱最近又在攻坚克难练曲,所以憋到这个时候才敢打扰她。
樊莱皱眉,走到窗边,才看见外面冲刷而落的雨。
雷公火爆,整座城市陷入暴雨侵袭的绝境。
天边甚至泛起紫色,但比黑暗更令人心惊。
急遽的闪电劈下来的瞬间,在不断滑落雨水的玻璃窗倒映出一张苍白的脸。
樊莱破天荒打开社会新闻,看到十一点四十一分的时候在高速公路发生一起连环车祸。
七车连撞,场面血腥。
因为昨天刚好是冬至,很多人返乡吃团圆饭,然后又连夜赶回南州。
她手发抖,胸口虚空,不断有狂风从中呼啸而过。
下意识不是想打电话给他,而是试图联系他的朋友。
周强、阿天,任何一个人都行。
她穿得单薄,在没有暖气的室内,冻得嘴唇发青。
双手抱臂,不停地扣尺骨鹰嘴。
人体的解剖标志,硌手,尖锐。
以此来保持指尖因为敲击琴键而产生的高温。
阿天刚睡着,被电话吵醒,很不爽,上来就是一句粗语。
“我操你大爷…”
“纪景清是不是在南州。”
樊莱的声音又轻又冷,几乎没有震动的存在感。
阿天一激灵,跳坐起来,十分心虚。
“那个,樊莱,你别生气,那个花篮吧,是我买错了。景清最近很忙,就拜托我帮忙订花,但我刚才才发现他们发错了……”
“他是不是总给你订报春花来着?真对不住,这次是花店的人失误,送成了牡丹,挺俗的是不是……”
“我给景清打电话来着,可他没理我……”
樊莱觉得他很聒噪,太阳穴一阵刺痛。
兀自体验了一把他神经性头痛的感官撕裂感。
只听到最后一句。
他没接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樊莱不信。
虽然他真的是很容易在一点小事上就斤斤计较的男人。
可因为兄弟把他计划搞砸就不接电话未免太小心眼。
她熟透的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串数字。
“小纪”的字样跳出来。
她以为自己早把他号码移除,所以刚才那瞬间根本没想过翻通讯录。
但十一个数字像洪流,从海马体倾泻而出。
拨出去的一瞬间,她睁眼看日月无光的雨夜,模糊又动荡。
没有尽头的忙音在满世界纷扰中无限放大。
她觉得大而杂乱的雨都浇到身上。
拧巴的痛意灭顶。
就像她明明嘴上说可以理解他的愤怒和羞耻,可却耿耿于怀他得知真相后的气恨。
也像她和他扯扯拽拽一年,随时做好抽身的准备,可最后却死于他迟疑的那几秒钟。
她琴房门都没有锁,晃荡到楼底时才恍然惊觉。
无力感水漫金山,她蹲下来,成为瓢泼大雨中最渺小的一点。
雨势大了又小,天光微现。
黎明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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