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公主与功臣之子,先皇御赐良缘,卿子千里寻妻修成正果……自圣旨下达后,迭buff一般的“爱情故事”竟引起京都民众狂欢。
“听闻今日一早,何府的墙脚土被挖空了一圈。”
梁穹笑吟吟地对前桥讲起京都趣闻,前桥则疑惑道:“挖土?什么土?”
“民间有俗语:‘墙脚土,好嫁夫,高高垒起入金屋’,认为男子嫁得好,家宅墙下的土也有魔力,带回家中,能保佑自家男儿嫁个好妻主。”
听闻她和何缜的cp都有人嗑,前桥倍感魔幻,讪笑两声道:“嫁给我是嫁得好吗?”
“您是公主,为何嫁得不好?”
前桥抬杠:“那你嫁给我的时候,也有人去挖梁太师的墙脚土吗?”
梁穹被她问噎住,却道:“听闻小舅舅当年任储卿时,梁府的外墙都快被挖倒了。”
这么卖力?前桥也瞅着自己的外墙哼哼:“世上从来不乏乐子人啊……”
挖完了土,又要备吉服。
宫中早就按她的身材备好了几件衣服样子,供她挑选后继续装饰。前桥懒得花心思,只从成衣中挑出件看着不错的,穿上试试,还算合身,那便行了。
“灾祸刚平,皇姊倡导节俭,不宜铺张浪费,我这婚仪也一切从简吧。”
她对送吉服的宫侍如此说道,之后就把衣服放在一旁,不再查看。
先皇的玉环也由工匠养护完毕,送还给她。外皮染黑的部分已经不见,使那玉环温润晶莹,裂口被巧匠以金叶修饰,活像有株植物从缺口处破玉而出。这匠心令她格外喜欢,于是把那玉环缀在吉服外头。
也算让魏留仙的母皇看着爱女成婚了。
公主府为了筹备婚仪,布置新房,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宁生都被叫回帮梁穹的忙,只有前桥游手好闲,跟要结婚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净整那花了呼哨的,有啥用?瞎折腾。”
她不帮忙就算了,甚至还说风凉话,搞得梁穹哭笑不得。
“又没要殿下插手,您安心去房中看书吧。”梁穹又对成璧道,“看我们忙,她一人待着难免无聊,你去陪着。”
成璧只好去找前桥,见她果然不大开心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是一个男人要加入进来啊,一个别的男人!”前桥不满道,“我真想不明白,你们跟着热闹什么劲儿。”
“那否则呢……”成璧笑道,“你可以无视他,我们可不能怠慢了公卿。”
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摇头叹道:“我已习惯啦。从前梁庶卿嫁你时,就是菊姑姑她们带我布置了新房。嗯,这回,我又由梁庶卿带着布置了……”
这平淡的话语把前桥说得心中一痛,皱眉瞅着他,成璧喝完茶,又望杯柔声道:“你选的那套吉服很好看,比梁庶卿入府那天,穿得还美。看得我心都酥了。”
他欣慰的笑容下藏着浓厚的忧伤,前桥微微沉默,随即挥手道:“出去,出去!别在我眼前晃!”
成璧瞪眼,莫名其妙道:“为什么?!”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煽什么情啊,你是真会给心上插刀啊!”
看不出来她在郁闷吗!还过来火上浇油,成璧可真是……真是倒霉啊。
她用发火掩饰悲伤,随后把委屈巴巴的成璧抱住。
唉。
——
2.
婚前三日,她被叫去宫中独宿祈福。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先皇的画像和牌位,谥号后面跟着一个名字,魏云阁。后方放着先元卿的牌位,上面是他的名字,季之夔。
她不由得想到很久之后,这里不免立着女皇和皇元卿的名字,随后是她的——魏留仙和……何缜。
于是祈福不来,瞅着就上火。
三日见不到梁穹等人,独宿结束那天清晨,直接来了二十多名侍妆宫女,捧着吉服、首饰、妆盒,要把她从头到脚打扮一新。
她任由摆弄,心中却不甘,瞅着一件繁琐的首饰,非说不好看。侍妆们瞧出她心情不好,只能依言不为她戴,默默将妆容化好。
前桥原本抵触情绪挺浓,可刚觑见化妆完毕后镜中的倒影,顿时涌现出一种来自生理本能的开心——
??本仙子好美!哦不,魏留仙好美!
啊,她们好厉害,好会化妆啊!
侍妆们笑吟吟地看着公主原本麻木的双眼绽放出星星的光彩,捧着镜子的女孩儿奉承道:“公主真好看,一会儿将发冠戴上,发上添了点缀,一定更美呢。”
半忽悠半劝地,之前被前桥说不想戴的东西也戴到了脑袋上。她照着镜子转了一圈,突然就想开了——
老娘化全妆,穿好看衣服,是为了愉悦自己,才不是为结婚和什么公卿!
如此一想,何缜也不重要了。她被宫侍扶着出门,沉迷在大家的赞叹和恭维中。
除了那顶非常夺目的头冠,她腰侧还挂着把金色的剪刀,不知有什么用,另一侧则挂着先皇那枚镶了金的玉环。
册封公卿的仪典布置在殿前,何缜已盖着红色的面纱立在那里了。两人在宫侍指引下按部就班地完成仪式,辞别女皇,而后前桥骑马,何缜乘轿,送婚仪仗从宫门开始,穿过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到公主府门口。
只是三天没回来而已,这座府邸竟然有些陌生。
前桥远远地就看见檐下挂的花灯和喜字,她在府前下马,身后的轿子也随之落下,在抬脚迈进大门那一刻,呼吸随之骤停。
以梁穹为首,十余名使奴正在府内立着恭候。
——
3.
梁穹除进宫面圣外,很少有打扮得如此隆重的时候。他身着合体赭石色礼服,头发一丝不乱地用玉冠束着,目光柔柔,笑意温暖,神色好似今日只是一个迎接她回家的平凡日子。
他举手躬身向她施礼,朗声道:“庶卿梁穹,率使奴十五,恭迎公主、公卿。”
前桥的视线看着他,久久不能移开。虽然路上已做好心理准备,见到他时还是不免心痛。她快步上前,将梁穹放在额前的手握住,回头催促宫侍道:“如此寒冷,别杵着了,婚仪快些进行吧。”
梁穹顾及何缜颜面,主动将手抽离开,退到一边立着。何缜踏入府门的第三步被人以彩绸拦住去路,宫侍大唱:“妻主执剪,除祟。”
前桥则在宫侍示意下上前,用腰上那把金剪将彩绸剪成两截。宫侍见状,应声唱道:“无灾无厄,终世顺遂!”
何缜继续往前走,又被宫侍拦住——“妻主执剪,除讼。”她继续剪,宫侍又唱:“鸾凤和鸣,同心同德!”
何缜每一步走得愈发谨慎,似乎紧张得身体僵硬,他最终在厅前停下,宫侍将绸缎再次拉好:“妻主执剪,除憎。”
“良缘夙缔,佳偶天成!”
三剪已落,三厄已除。她愣愣看着何缜步入正厅,心中有些恍惚,和梁穹那次婚礼犹在眼前,并没这么多程序,也没人祝福“佳偶天成”。她想把剪子放下,又听宫侍小声道:“公主拿好,接着还要用呢。”
她便拿着,依照指引坐到上位,接受何缜叩首,随后何缜也落座于次席,梁穹则率众人进入厅内,将袍角向后一拉,双膝跪地,对她二人行拜礼。
拜后抬头,端坐之人和下跪之人目光相接。梁穹微不可查地冲她笑笑,双眸饱含欣赏和迷恋。
两次。他参加过两次婚礼。
第一次是他和魏留仙,匆匆忙忙草草率率,他坐在床边发呆,妻主在椅上沉默。而后是这次,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他跪在地上,仰视上首穿着吉服的两人,微笑着送上祝福和敬意。
梁穹起身后,双手捧着一物交给桃蕊,前桥看去,是那方阳刻的公主府副牌。
他说:“时任庶卿,幸得帝命,赐我副牌,忝为掌府。如今代管之期已至,此牌物归原主。”
不只是前桥的目光随着牌子移到何缜手上,成璧、子昂以及其他使奴,都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梁穹近三年的心血,一千多个日夜,他的责任和惆怅,仿佛都被一枚小小的牌子系住了。他交出牌子,意味着不再有掌事之权,不再有代公卿之名,甚至下一次宴会中,也不会落后半个席位,坐在公主身旁了。
梁穹垂下眼,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他向来足够隐忍,今日至此,也算尽了最大努力。随后前桥与何缜去了他腾出的东院,他面色沉静地注视两人离开,后背被成璧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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