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扑簌着滚下来。
钟师傅赶紧制止,老二,不能哭,啊,听话。眼泪落在你妈身上,你妈走得不安心。
不说还好,越说叶北莚哭得越凶。
叶北熙拎着暖瓶进来,叹了口气,默声上前拉开妹妹。
寿衣里外七层,外面是梅笑舒最喜爱的一件红色兔毛风衣。她穿着风衣抱着叶北莚在人民公园湖边的那张照片,叶北莚一直珍藏在卡夹里。
叶北熙跟着钟师傅念念有词,用温毛巾一一帮妈妈擦脸擦手,又小心温柔的翻身擦背。
叶北莚坐在一边,泪水止不住,和鼻涕一起往下流。她抽了纸巾垫在眼睑下,很快一张纸就湿透了。
“妈还没走。再等等。”叶北莚不忍心看。
钟师傅说,人硬了,就不好穿衣裳了。估摸也就是天亮之前的事了。
多冰冷的话啊……明明人还喘着气躺在这,身边人已经在说她的身后事了。
控制了下情绪,叶北莚仰头,把泪水吞回去。起身说,我来吧。
她和姐姐两人帮梅笑舒系好内衣,问道,爸呢?
“安排后面的事了,老叶熬了好几天,也有得忙了。”
钟师傅突然起身,用手探了探梅笑舒的口鼻,看了眼手表,念到,凌晨两点十三分。熙熙,叫医生过来。
叶北莚顿然就懂了。
她多希望自己永远听不懂这句话。
梅笑舒变形的关节一下子都舒展开了。整个人柔柔地躺在女儿怀里,睡着了一样,安详平静,身上还搭着穿了一半的衣服。
叶北莚忍不住,喉头发紧。钟师傅赶紧安抚她,又说,你妈也心疼你们姐俩,关节都打开了,让你们帮着穿衣服都省心。
他叹口气,以老友的口气对床上的人说,享福去吧,别牵挂。
出殡那天早上,叶北熙一反常态,哭得呼天抢地。
钟师傅教她在灵车前摔盆,喊妈妈上路。
一向自制的叶北熙突然失控,泥盆掉在地上摔了两瓣,她整个人跟着也瘫软在地上。跪在灵车前瞬间崩溃,不住地哭,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守灵这三天,叶北莚不哭不闹,只是整个人抽了魂似的,跟姐姐身后招待亲戚好友。叶北熙表现得礼貌得体,按着习俗招待不同辈分的人,冷静得让叶北莚都怀疑她的真实感情。
只是钟师傅让她喊这一句,击穿了叶北熙隐藏已久的情绪。
深秋的凌晨极冷,树叶草丛都上了霜。
叶北莚站在队伍前面,抱着梅笑舒遗像打着灵幡,手指冻得无法蜷缩。
叶北熙在地上打滚,眼看人要哭昏过去。叶冰上前抱住大女儿,连忙按人中,熙熙,你坚持,坚持住,后面还要靠你。
在叶家和梅家,叶北熙都是大姐。几个唐表妹妹拿羽绒服过来,扶起叶北熙,往她身上套衣服。
说姐姐,怪冷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边安慰边把人拉起扶着上车。
全程没有人回头看一眼叶家二女儿。
比失去母亲更深的悲伤涌上心头。
叶北莚咽下眼泪,挪着冻麻了的脚,双眼无神往灵车走。
冷风割在脸上刀子似的疼。风衣完全抵挡不了刺骨的严寒。太阳没出来,整个天地都暗沉阴冷。
大家拥着叶北熙走在前面,叶北莚收紧了手臂,把妈妈遗像往怀里紧靠。
蓦地,一件棉外套搭在肩上。
叶北莚抬头,景楠卿揽着她肩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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