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女人眼神凝重地盯着她看了会儿,随后说道:
“不,你不会死。至少那个德国人不会让你死的。”
“为什么?”
女人说出了让周瓷害怕的答案。
“他爱你,非常爱你。我撞见过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远远凝望你的眼神,真是难以想象。仿佛像表面平静而内部暗流涌动的海洋,深沉宁静又波涛汹涌,我真是不知道怎样形容那眼神。之前看见他那张遍布疤痕的脸,我只能觉得阴森和凶狠。真不敢相信,德国人也能这样爱人?真是可怕。真不知道说是你幸运还是不幸。但可以肯定的是,你能利用这一点。”
“……那我不更是背叛他了吗。”周瓷迟疑。
“我的美人,”她的眼神无比柔和细腻,和她对视,“他不会舍得的,他只会自己劝说自己你离开的原因有多么合理,最后还会把你留下。别问我原因,那一个眼神,我能读懂现在。
“倘若询问我的私心,我希望你别爱上他,让德国人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走向死亡,是最淋漓尽致的复仇。”
“……这只是我卑劣的报复罢了。你的选择和我无关。”她又苦笑道,“不只是如此,他和你擦肩而过的时候左手总会发抖,虽然短暂细微。我有时候也想通了,他们倒也是有正常人情感的,我们也不应该用他们的方式看他们,对吧?只是罪孽深重,我也难以说服自己,走到这里所经历的所看到的所有苦难,总要有个说法。”
周瓷敛眉垂眼扭着自己的衣角,她的面容带着东方人特有的柔和,当阳光照亮了一侧的脸颊,阴暗之间,是一种国画和瓷器纹路留白之处独有的诗意。
人被异化,该仇恨的到底是谁?她头痛,眼前又浮现出耶格尔的面容,她忍着痛苦把他和那黑红色的万字旗割裂开来,掉落进他深邃悠长的冰蓝色眼睛中。
最后一面,是被搀扶着双腿无力从牢房走出的周瓷,在那一排被吊起的尸体中间,找寻到了她。
艾尔温从另一间药房出来了,手上拿着几瓶药片。
周瓷就着水服用下几片胶囊,收好了药袋,老医生把手放在周瓷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劝她一定谨遵医嘱。
当发动机渐渐停止,轿车刚好停回在街口之时,耶格尔上校刚好踏着军靴出来,走路颇有气势,一双长筒军靴显得他身形更修长。不知道是因为会见很成功还是接下来有约的耶格尔心情看起来不错,嘴角还带着点笑意。
打开车门,却看见后座上的周瓷面容紧皱,瘫坐着。
一个凛冽的眼神马上扫了过来,副官还没回头,瞬间就感觉到浑身寒意。他衷心跟随耶格尔已久,办事得力,怎么能不从一个眼神就体会全部意义?
“上校,小姐胃痛,我们刚去诊所了一趟,已经服下药正在慢慢好转。”
耶格尔心痛地让正忍受着痛苦的周瓷倚靠着自己,去掉黑色手套的手轻抚她的面颊,抹去细密的汗,仿佛这样能有用。托起她的手,在上面留下密布的吻。
轻微摇晃的车身向来处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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