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珩把烟递给她。烟已经烧了一大半,她有瘾似的,用力嘬了一口,烟屁股一下子被烧得发亮。然后她吐出了长长一口烟,把剩下小半截又交给了江少珩。剩得太少,江少珩拿到手里的时候就险些烫到手指。于是他随手把烟摁灭了。
索寻问她:“为什么去北京?”
“喜欢演戏。”东苔笑了笑,眼神自嘲似的,“大学在话剧社,觉得自己很牛逼。就跑北京去签了个经纪公司,出道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东苔眉毛一挑,“你不信啊?”
“信。”索寻还是很平静,“然后呢?”
东苔反而不说了,她垂下头,长发挡住了脸。索寻没有催她,江少珩就站在边上,无声地凝视着她。
“没有什么然后。”她苦笑了一声,“挣扎了一年多,被经纪公司放弃了,就回上海了。”
“去演音乐剧了?”
“演了一阵吧。”东苔的语调有点漫不经心,“小剧场。一个月也轮不上我几回,那时候唱得不行,演一半就被观众骂,恨不得赶我下台。出了很多错。想再找机会也很难,我没签公司,就自己一个人扑腾。”
江少珩想起来了。那时候他们在象山拍《烟云十四州》,展言说了好几次东苔要来,要请他吃饭,但只是说说,东苔一直都没来。说着说着,他们就都忘了。
再接下来的事她就说得非常简单了。四处碰壁的故事哪有在学校里教训深柜的舍友来得有意思?无非就是得不到认可,找不到门路。封闭小圈子里的人像齿轮一样紧密嵌合,东苔一头冲进去,被夹在里面碾得粉身碎骨。最后他放弃了,回家呆了一阵子,把自己的专业又捡起来,准备考证。但是父亲动用职权查了他的开房记录,于是他又愤怒地离开了家,还是到上海来,在一家剧本杀和密室逃脱的店里当npc,大部分时间扮鬼,偶尔扮僵尸。他看那些鬼片,模仿电影里的诡异肢体动作,总是把玩家们吓得屁滚尿流。老板很满意,让他去“培训”新人,他端出专业演员的派头来,于是收获了新的嘲讽和排挤——大家都在随便糊弄,你装什么逼呢?死娘炮。东苔那个时候已经几乎不穿男装。不工作的时候他总是穿着裙子化着妆出门,几乎从未被识破过。东苔喜欢走在街上被男人凝视的目光,那些目光有的时候是毫不掩饰的龌龊,女人会感到害怕,但他却感到兴奋。他迷恋这种被注意的感觉。那时候他看了一本书,《东电女职员被杀事件》,那个女人白天在一流公司当白领,晚上就去站街。她卖一次只需要很少的钱,就这样直到被嫖|客杀害——完全自发的堕落。于是东苔也去这么做了。他在玩家里挑选下手的对象,把这称为“狩猎”。他会在黑灯瞎火的密室里贴到“猎物”身上,不着痕迹地挑逗。他发现这事儿轻易到超乎他的想象,竟会有那么多的男人上钩。然后他会打扮成女人去见他们,一开始没想到收钱,后来有人主动给他打了五百块,他就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的价码。他值五百块,这很好。他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如果在上班的时候心情不好,就挑一个人去开房。后来变成了正常上班也会找人去,再后来变成了这样也无法让他平静下来,终于有一天,他开始打扮成女人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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