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苔再一次停下来,因为干渴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江少珩从水壶里给她倒了一杯水,水微微发黄,有一股怪味。她没有接,而是用沙哑的嗓音对江少珩说:“脏。”
她指了指墙角,那里有成箱的矿泉水。江少珩便把手里的水放下,给她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东苔拧开,一口气喝完了。江少珩看着她唇上已经失去了光泽的红,突然在想她为什么对自己说话永远只有一个字。
索寻还是那副平静到漠然的样子:“然后呢?”
东苔抹了一下唇角,把口红抹花了:“然后被人辞了。”
“是因为你穿女装还是因为老板发现了你的‘狩猎’?”
东苔轻轻歪了歪头,很认真地想了想:“都有。”
索寻便点点头:“然后呢?”
东苔笑了:“然后就去动手术了。”
医生的诊断是性别认知障碍加重度抑郁。东苔开始服用激素。完全没有收入,药的费用像漩涡一样飞快地把他卷下去。他又开始做“这件事”,这一次是真的因为缺钱。认识同行,也认识了妈妈桑。妈妈桑让他穿名牌的裙子和鞋,带着他去接触“高档”的客户。继续吃药。跟小姐妹租同一个名牌包,妈妈桑说带你去见大客户。更多的药。手术台的无影灯悬挂在他的梦境里。陌生人在床头拔他的氧气管。他尖叫,喊护士,说有人要杀他,是他爸爸派人来杀他。不能报警,他爸爸就是警察。然后医生给他打镇定剂。更多的诊断。被害妄想,疑似精神分裂。更多的药,更多的钱。她叫Tess。住处被人翻过,她找不到工作。不能用身份证,她跟别人解释,我爸爸就是警察。亮片裙子和高跟鞋。我爸爸就是警察。客人的拳头落下来。我爸爸就是警察。陌生号码给她发短信,“你怎么还不去死”。我爸爸就是警察。
江少珩推门出去,几乎踉跄着跌进走廊,用力地往肺里吸气,只闻到酒店里年久失修的怪味。
索寻好一会儿才跟出来,手里提着收拾好的器材,江少珩听见他在背后跟东苔告别。然后他走到江少珩身边,问他:“没事吧?”
江少珩摇了摇头:“没事。”
索寻就没说话,他们并排靠在了走廊墙壁上,索寻从兜里掏出了一盒薄荷糖,递给他。江少珩接过来吃了。
“她们的死亡率比一般人要高51%。”索寻在他旁边说,“巴西前两年给过一个确切数据,每年有超过160个跨性别者被杀害,未经媒体报道的数字还在上升。”
“谁要杀她?”江少珩觉得不可思议,东苔那些话实在很像被害妄想症的谵语。
索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江少珩靠回墙壁,想起送到展言家里的那只死去的流浪猫。
“我去跟她说声再见。”江少珩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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