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大喜,孀寡在家的温小姐经历了丧夫之痛后,沉沦日久,终于敞开心扉,答应再嫁一位郎君。
她从前与谢家长公子恩爱的名头太盛,许多年轻公子望而却步,冰人找了三年,终于为她觅得一桩合适的良缘。
知县赵家有一俊俏举人郎,虽比温初弦小了两岁,但诚心诚意求娶温初弦。
谁不知道温初弦手中握有滔天巨富,娶了她就等于娶了金山银山回来。加之她人又生得秀丽貌美,膝下无孩儿拖累,这样诱惑的条件对于刚刚出仕的穷酸举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温初弦对于再嫁一事心气不高,一来那些男人或图她手中巨富,或图她外表皮囊,没几个是真心对她的。
二来……那人虽已死了三年,她却还能时不时梦见他。记得他活着时说过不愿她再嫁,她一直好怕,要真再嫁了,他夜里会不会来找她索命?
温家其他孩子们都满地跑了,唯有温初弦膝下空空,无尺男寸女傍身。何氏看着着急,她作为母亲不得不为温初弦谋划再嫁之事,总不能让温初弦一辈子当孀寡吧,待将来年华老去,谁来养赡她?
温初弦被何氏催得实在无奈,只得和赵举人见一面。赵举人为人胆小,面皮又薄,不爱说话,一看就没接触过什么女子。对于温初弦这种久经人事的少-妇来说,实在不相宜。
温芷沅怀抱自己的孩儿,劝她说,“赵家一片诚心,也别拒得太死了。合不合适,先相处着看看再说。”顿一顿,落寞说,“他自然是没玄哥哥好的,你若想找玄哥哥那样的,恐怕世间再无第二个。”
温初弦听到这个名字,浑身剧颤了下,眼圈不由自主又红了。
温芷沅急忙住口,“对不住,我又说错话了。好啦好啦,不提那些事了。午后赵举人邀你去静济寺踏春,母亲已允许了,你是去也不去?”
温初弦无精打采,“不去了吧,近来山中柳絮多,我一闻心口就闷得紧。”
温芷沅点破,“当真是因为柳絮你胸口才闷的么?这几年,你心口的毛病又何时好过。要我说,还是和赵举人去走一走。就算你不喜欢他,到静济寺求一支姻缘签也是好的,问问佛祖,你此生还有没有姻缘。”
时已近孟春,潺潺春雨,满山湖水白而冽,出门常要备着油纸伞。
远山翠色浓郁,隐然两三烟树,一排幽静的清苍。
温初弦不得已与赵举人踏春登山,一路拾阶而上,赵举人在一旁兴味盎然说着他赵家的那点破事,温初弦手举十二骨的油纸伞,心不在焉听着。
静济寺的山路她原本走过无数遍,近年来却深居闺中,一草一木都显得陌生了。不远处的薄雾深处,透来一二渺茫的敲钟声,幽远而绵长,仿佛能荡涤人的魂灵。
雨水淅淅沥沥下,冲刷山间石阶如新。
“小生虽家境不如小姐,却是初娶;小姐虽门第高,却是二嫁。你我也算门当户对了。”
“小生婚后要求不多,只盼着小姐能多生几个孩儿,延续我赵家的香火。若多几个男丁,自然最好。”
赵举人絮絮叨叨,将温初弦神色惘然,埋怨道,“小姐有没有在听小生的话?”
温初弦恍若不闻,伸手去接银针般的雨滴,凉凉的,滑滑的。
赵举人见她不回应,面色一板,负气而去。
留温初弦一人在半山腰的石阶中。她也不着急回去,一个人撑伞继续把这山路走完。说好要去静济寺求签的,怎能中途而废。
林原静谧,唯余轻灵的鸟语,和时隐时现的蝉鸣。
微风拂过,还有叮叮当当的清脆银铃声,在她脚踝处。
温初弦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静济寺,聋了的老住持正在宝殿敲木鱼,哒哒哒哒。
小和尚们不爱清修,本该念佛的上午,都偷偷溜到山涧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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