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师傅这厢备好了油料,就吩咐那小厮去隔壁屋子取了鸡汤来。这样的鸡汤府里日日都炖,就是为了随时能用,但做毛血旺还是头一回。
就这么忙了约莫一刻,毛血旺就出炉了。章师傅取来两乍宽的白瓷碗将菜盛进去,洁白温润的瓷色正衬那浓烈诱人的红。嚣张的香味更早已飘了满屋,那小厮闻得只吞口水,章师傅笑着将锅底一刮,把底下零散的一些鸭血、毛肚、腊肉倒进小碗里:“缺油水?剩的这个给你留着,一会儿忙完了回来就着饭吃!”
小厮感激地道了声“谢师父”,忙去取食盒来装菜。这样的菜自然是要搭米饭的,不必章师傅多说,他自己就知道去备。
章师傅眯缝着眼瞧他,眼见他装了毛血旺和米饭就要往外去,“嘿”了一声,赶紧喝住他:“回来!”
小厮往后一缩,章师傅皱着眉道:“这就送去了?你可别忘了,楚娘子到底还病着呢,这油乎乎的东西她能吃得下多少?咱早先备的那些你一起给送过去,她解了馋还得好好用呢。”
小厮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便去隔壁取了早先已装好的食盒,一手一个地拎着,一溜烟找清秋去了。
章师傅看着他这副蠢样乐了两声,抄起那二两银子,自己收了一两,另一两打算等那小厮回来就给他。
“封口费”这东西,知了情的都得有。不然若因他私吞导致这事儿传出去,楚娘子准定是找他算账。
两只食盒对一个姑娘家而言不好拿,那小厮颇有眼色地送清秋一道回了睦园的正院门口。清秋额外给了他赏钱,便独自提着食盒进了屋,到堂屋先将旁人都摒了出去、又阖紧了房门,才敢将毛血旺端出来,和米饭一起端进卧房。
卧房中,楚沁还在打摆子,一阵一阵的,打起来根本止不住。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清秋去叫膳的这会儿工夫她打得更厉害了。因为她虽已在定国公府活过了一辈子,却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膳。
这是有些缘故的。
大晟开国之初,是从前朝手里接过的一个烂摊子,国库空虚得聊胜于无。为着这个,高祖皇帝厉行节俭,不惜将御膳规制一减再减。
如此一来,朝臣们自然纷纷效仿。毕竟天子都从自己牙缝里抠钱填补国库了,总没道理臣子们反倒奢靡无度。所以在最初的几十年里,京中越是达官显贵越是过得朴素。
后来国力渐渐好了,大家不必那样俭省了,各种宴席开始纸醉金迷起来,俭省之风却还是在女子间流传了下去。
这般情形乍看荒谬,实则别有原因——因为世人总爱说女子善妒、爱争抢,女儿家说错一句话都会被指指点点,自不免用条条框框将自己圈起来,恨不能让自己变成个活菩萨。
菩萨是什么样呢?除了心地善良之外,还有不争不妒、清心寡欲。口腹之欲也是欲,便是要不得的。
京里因而一度有过些不成文的规矩,官眷们坐在一起聊天,若说起谁家的娘子“每每都是膳房做什么便用什么”,那就是夸她温顺贤惠;反之,若谁家娘子能被人明明白白地说出“就好吃一口什么什么菜”,那便不太是什么好话了。
而在这之中,川菜又属格外被人指摘的那一种,因为色香味都太过出挑,辣与甜都能做到极致,还爱用葱姜蒜这样的“五辛之物”,怎么看都和佛门的“清心寡欲”格格不入。
毛血旺则更是极端中的极端,它不仅色香味都浓烈张扬,还用下水。
——官眷贵妇都是体面人,怎么能吃下水?!
所以楚沁打从过门之后就一口毛血旺没吃过了,刚开始是强忍着,后来就慢慢忘了自己曾经多爱这一口浓郁的香辣。
她的父亲曾外放到蜀川做官,那时她还小,就被爹娘一起带了去。当时在她家所在的巷口就有一家卖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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