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忱没有动。
“云停。”萧廷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撩开他额前湿漉漉的长发,“云停……”
顾忱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像是才回过神一样,缓慢抬起了头。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上面挂着一滴雨水,乍一看像是哭泣过后的泪珠。他静静凝视萧廷深半晌,接着缓缓伏低了身子,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臣见过陛下。”
他嗓音低哑,像是被扯坏的棉絮,断断续续的。萧廷深心疼得要命,转头向远处的魏德全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朕拿把伞!”
大太监几乎是一溜小跑冲了过来,递了一把伞和一副手帕给萧廷深。萧廷深撑开伞遮住两个人,接着向顾忱伸出手:“起来。”
顾忱抬起眼,明显是怔了一下。他迟疑着伸出手,萧廷深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他拿着手帕就要给顾忱擦脸,顾忱伸手挡在脸前,低声说道:“陛下,这不合规矩,臣自己来……”
萧廷深手悬在半空中,怔住了。已经很久了,顾忱很久没有说过“不合礼法”“成何体统”之类的了。如今乍然一听到,竟然像把刀子一样狠狠扎进了他的胸膛,让他的心一阵抽痛。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顾忱时时刻刻的陪伴,以及顾忱偶尔显露出的无奈和退让……
他始终以为是自己在纵容顾忱,然而顾忱又何尝不是在纵容他。他知道顾忱家中礼教甚严,从前别说是肢体上的接触,就是口头的调侃顾忱都从未说过一句。他本身就是个极致温柔内敛,又极致克己守礼的人。
是萧廷深强行把他拖到身边,也是萧廷深困住了他,更是萧廷深打碎了他曾经的原则,让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抉择中选择退让。萧廷深不在意世俗礼节,而顾忱却恰恰是最在意礼法的。尽管他从未直白承认过自己对萧廷深的感情,但他纵容并默许了萧廷深的步步靠近,这就已经是他最直接、也是最大胆的表白了。
可萧廷深却一时冲动,亲手把他推到了一边。
一股强烈的悔恨顷刻间淹没了萧廷深。他一言不发,带着点怒气扒拉开顾忱的手,慢慢给他擦去脸上的雨水:“你怎么、你怎么……下雨了你怎么不知道躲?”他一边用力,一边狠狠地说道,“朕是脑子不清醒了,你也脑子不清醒了吗?”
顾忱带着点惊讶的眼神看向萧廷深,被萧廷深直接一把将眼睛盖住了。他一边去擦顾忱已经湿透了的头发,一边语气不善地说道:“看朕干什么?”
“陛下……”
“朕当时确实脑子坏了。”萧廷深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该那么对待你,可你也是,怎么一言不合就跪下了?朕不让你起来,你就真的不起来了?你就算起来了,朕也不可能……”
他猛地刹住了,两人对视了半晌,他才复又开口:“你知道朕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顾忱不由自主张了张唇:“臣……”
“是朕的不对。”萧廷深泄了气一般低声说道,“朕和你道歉,朕向你承认错误。当时是朕太冲动了……你……你不要生气。”
顾忱长长的睫毛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像是有些无措。过了许久,他才小声说道:“臣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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