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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唤人点灯,兀自横冲直撞地冲进来,大剌剌地和衣在榻上倒下,连皮靴都未脱。

兰佩直觉身边仿佛睡着个酒斝,刺鼻的酒味熏得她头晕,她赶紧从被中起身,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跨过,下榻,摸黑点了灯,借着微弱灯光,看清他醉死过去的模样。

青白的面颊浮一层赭红,束辫的发凌乱披散于额前,饶是睡得这样死,眉头仍是紧锁不开,薄唇紧抿,线条凌厉,衬得刀刻般的下颌线愈显棱角分明。

兰佩轻叹一声,不愿让下人看见他这副模样,自己替他脱了衣袴鞋袜,又打水替他擦脸擦身,整个过程,他连动都未曾动一下。直至她熄灯上榻,在他身边重又睡下,他仍是一动不动,兰佩才知,原来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任何一次。

他是真的往死里喝,喝多了。

兰佩拉起被蒙过头,想刻意忽略他在身旁呼出的酒气和沉重的呼吸,又觉无比憋闷,没过多久便掀开被,将原本仰面躺着的身子朝他轻侧过去,朦胧夜色中,瞥见他俊俦无双的侧颜。

她心中动容,不觉抬手,朝他的脸上探去,沿着他微翘的下颌,高挺的鼻,描摹线条,最后停在他的眉心,顿了顿,终于忍不住,指腹贴上去,轻轻将他蹙紧的眉头向一侧推展,抚平,又在眉间那两道已然刻出的纹上摩挲了一阵,似是人间万千烦恼事都聚在那一处,而她的纤纤手指,能替他驱散几分。

稍顷,她收回手,将脸贴靠在他肩头,轻蹭两下,心中郁结似是在这亲昵的小动作里都散了,方才转过身,背朝里,浅浅睡去。

并未看见,被她抚平眉头的人,于这静阒的夜里缓缓睁开了眼,直直望着她的背影,眼中似有星辰大海,溺人沉沦。

......

次日,兰佩醒时,见榻上已无人,不免漾上一丝苦笑。一个未曾喝酒的人,倒比宿醉的人睡得死,起得晚。

究竟是她睡得太沉,还是他根本就是有意避开,不愿见她?

心不在焉地起床洗漱后,兰佩唤宝英抱欢儿来玩了一阵,用了午膳,孩子要回去午睡,兰佩无觉,想起去丁零之前给冒顿做了一半的衣服,左右无事,便从竹笥里将那衣服取出接着缝制。

待到日薄西山,小狄进帐伺候用膳,见大阏氏还在那埋头做衣,忍不住道:大阏氏休息会,先用晚膳吧。

兰佩暼了眼案上的饭食,似若不经意地问起:大单于晚上在哪用膳?

小狄道:奴不知,可要奴去打听?

兰佩口是心非,忙回道:不用了。

小狄跟了大阏氏这么久,眼观鼻鼻观心,如今已能听出大阏氏的话音,口中应下,伺候大阏氏用完晚膳后,还是去了趟庖厨,问大单于可用了晚膳,庖人见是大阏氏的侍奴,不敢隐瞒,道大单于已在金帐用过晚膳。

小狄回到银帐,见大阏氏已收起缝制的衣服,正对着油灯看一张写满了西域文的羊皮卷宗。她走过去,拨了拨灯芯,又燃了几盏油灯,屋里的光一瞬亮了些,她方道:大阏氏,奴刚听说,大单于今晚在金帐用的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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