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佩抬眸,看了她一眼,旋即又垂下眼帘,恍若未闻。
小狄说完便出去了,剩下兰佩,对着满屋子亮堂堂的灯火,手里握着羊皮卷,与那上面的天书面面相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刚回单于庭不过两日,他要么回来发通脾气甩手就走,要么整日不见人影,不回来用膳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他这是要与她置多大的气,难不成还想一直避她不见么。
兰佩丢下手中羊皮卷,越想越觉憋闷,很想按捺住心中焦躁,看看他到底有几多能耐,能如此坚持多久,可脚底步子却不受控,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最终还是朝金帐迈去。
守帐侍卫长见大阏氏来到,刚要张口通传,被兰佩拦住,小声问:如今谁在里面?
侍卫长向大阏氏叩胸行礼,道:只有大王一人。
兰佩点了点头,命侍卫长打开帐门,沉着脸,迈入金帐。
帐内,火光簇簇,金帐名副其实,于熠熠灯光下金光灿灿灼人眼。空荡的大帐内,冒顿正束手立在那块太阳神金饰牌前,听见帐门打开,未曾回头,只是长叹一声,徐徐道:左大将不会也是来让孤纳娶阏氏的吧。
他将她当作了拓陀,兰佩带风的脚步蓦地顿住,远远停在王座之下,未再向前。
冒顿兀自沉吟道:孤不过要立自己的长子为太子,立他的母阏氏为国母大阏氏。你们倒好,一个个听了风声排着队来进谏,逼着孤纳阏氏,难道孤不依,这个匈奴太子便立不成么!好,好!孤如今妥协了,你们便都满意了?!
冒顿说到后来,无奈已成愤懑,咬着牙一字一句,怒意燃炽。
兰佩望着那道颀长挺阔的背影,被帐中灯光勾出一道金边,嵌在太阳神饰牌上,逼人的王者之威,竟难掩高处不胜寒的寂寥落寞。
她这才明白,原来昨日他的盛怒,并不完全因她的那席话,且这两日来,他所受干扰和阻力之大,绝非她能想象。
是她拘于自己那一小方天地,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众人得知他有意立太子,齐刷刷将矛头指向他子嗣单薄,而能在短时间内繁衍子嗣的最好办法,便是多多纳娶阏氏。
匈奴王后帐女人一多,孩子自然也多起来。
匈奴王庭不同于中原帝王家,从没有嫡长子继承制一说,孩子多了,可选择的余地自然变大,大单于也不会因没得可选,而早早立下太子。
说到底,众人是不愿将自己与子孙的命运系在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儿身上。
兰佩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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