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春的心中五味杂陈,这长陵也不似她从前想的那般规矩森严,亲人之间的爱无论在哪里都是那般的诚挚动人。
感慨着,低头却见楼船与渡口相接的阑干边上站着谢道元,不由得惊奇,谢道元怎么还在这不上来,看着他脸庞上难得的冷冽,陈念春又道,他怎么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按照往常能离开老族长的管制他不得比你高兴?
谢惜时却伸手往捏了捏她细白的手掌,就算以前在道元的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他们终究是亲爷孙,此去恐怕再有相见的那一天,自然是有话要说。
那边的谢道元与老族长之间的气氛却没看起来的这般融洽,谢道元往常面对老族长总是耗子见到猫似是战战兢兢,但今日这些他都顾不得了,您这是打算自己在长陵等死吗?他又指指老族长身后的那一群老头子,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愤怒,您不顾自己就算了,好歹让族老们同我们一块儿走罢!
今日老族长也是难得的和气,也不跟谢道元计较他的礼节了,叹息着听完了他这一同半是劝解半是控诉的话,过了良久也没说话,还是老族长身后的族老发话了,
道元,大人的事你不要管,如今你的任务就是带着我们的族人好好在楚国安顿下来,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在楚国好好照料族人然后找个贤良的妻子生上五六个儿女,也算是对得起我们这群老家伙了!
还有个知道他们这对爷孙之间的弯弯绕绕的,好言劝谏道:诶呦,都要生死不见了,还不能有个人服个软,好好说上几句体己话就是了!
谢悟年本是一个非常外表桀骜实则非常听话的好孩子,但这种时候却难得对着往日又敬又惧的祖父发了一通犟脾气。
爷孙对峙着,两两相望却一句话都没有。
长陵的渡口近日最忙,忙着载着一船一船的长陵子弟前往各国多地,这厢船上的人上齐了,又管事的将人数细细点上三遍,岸上的纤夫便呼喝着准备开船,将位置让给下艘船来。
眼看着船的吃水线都往上浮了一寸有余,船只启程在即,可这对别扭的爷孙还是一句话没说,平白惹得一旁的看客着急。
谢悟年执着的着看着面前的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这样的时候越想替自己替自己死去的母亲争一口气,红着眼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江风呼啸,漫天的云彩皆似线团儿似的挥洒着,是个晴朗明媚的好日子,船身里岸边越来越远,就在几人之间的距离即将再也触摸不到的时候
老族长骤然往前走了两步,粗糙的手掌摸了摸他额上柔软的发丝,他的耳边清晰听见了一句,五郎,我对不住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这个平生最好体面的老人为了摸到他的头顶甚至一只脚踩入了浅水处泥泞的河泥,沾得袍角皆是一片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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