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康侯若有似无瞥过他血迹斑斑的衣袍,嘴唇仿佛动了动,又好像没动,顷刻收回视线。顾钦辞瞧不真切,忽闻一声清脆锵响,他旋即垂眼。
掉在腿边的,是一块玄铁打制的白虎符。
顾钦辞眼睫轻颤。
他不可能认岔,这是统领顾家军的兵符。
父亲他微愕。
武康侯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可还记得当日弱冠大礼,我为何给你取字横渠。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顾钦辞早将这四句话记得滚瓜烂熟。
嗯。武康侯应了一声。他抬眼仰视着宗亲牌位,语声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和:鸿儿自腿疾后,心思越发缜密,行事过于瞻前顾后。清州战败,遭奸人蒙蔽陷害不假,但这里头未必没有他迂回保守的过错。
而你,比他杀伐果决。如果没有那道天降的赐婚圣旨,早在你弱冠大礼上,我就准备把这枚兵符交给你。
之所以让你跪在祠堂,是希望你当着顾家数代忠魂的面,静下心来真正想清楚。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武康侯道,想清楚了,就把兵符捡起来。只要你无愧于心,无愧于顾家军,这一回,我不干涉你的决定。
顾钦辞没有立刻伸手。
他静默须臾,对上灵牌被白烛照亮。
认真道:用长公主的话来说,她才疏学浅,实在无法保证自己能开创出先帝在位时的繁华治世。她能做的,唯有尽力使得大道之行也,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而抛开对疏疏的私情,我也没法料定长公主创世间之独一无二必定能得后世史官认为对的结果。但我知道,如果继续任由宁常雁胡作非为,便一定是错的。我不去做,才是愧对父亲给我取的横渠二字。
龙旂阳阳,和铃央央。
到了先帝忌辰的前一日,宁常雁心心念念着的八座通天琉璃高塔别说基本完工,愣是一座都没修成。
缘由无他,修塔必备的土木砖瓦、琉璃金银,接连在半途遭遇山匪截抢。材料不到位,工程自然难以进行。
宁常雁第一反应,便是怀疑有人暗中作梗。因此早在截货的消息第二次传到金陵,就派出大内暗卫跟踪调查。可得到的结果,却说那些截货的山匪来无影去无踪,武功高强,招式诡谲,他们压根不是对手。
于是他又唤来先帝留给沁阳姑姑的那批情报暗桩,不料听到了几乎相同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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