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姬再次叩首,“小奴姓关,名易翎,扬州人氏。”
“好,朕记下了。你可有未完成的心愿?”
“小奴不敢。”
“讲。”
冯姬直起腰,恰有晨曦入窗,打在他清俊温厚的脸上。
年轻的宦官望着塌上的九五至尊,坚定而诚恳地表达了心愿:“无论镇国公昔日的旧部意欲何为,小奴都坚信骆岚雯没有反叛之心,望陛下明鉴,在整治叛乱后,留她一命。小奴感激圣恩,死而无憾。”
待冯姬几人离开,陈述白一边对镜易容,一边问向身侧同样在易容的冯连宽,“冯姬确定受过宫刑?”
冯连宽手指一顿,略带叹息地点点头,“当年是老奴亲自检查的,不会出错。”
能得到冯连宽这种老狐狸的信任,从身到心都必须是透明的,在宫刑一事上,绝不会出差池。陈述白没再多问,忍着心口附近的疼痛换上月白衣衫,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陌生人。
“想办法给元栩传个话,叫他撤掉一批看守陈依暮和陈斯年的侍卫。”
“诺。”
半个时辰后,一辆简陋的马车与车队分离,抄近路赶往皇城。
皇城前关卡不少,在途径第一道关卡时,就遇到了阻力。
当地守城将领堵在城门前,亲自检查入城的一辆辆马车,包括马车中的男丁妇孺。
“从哪里来?去皇城做什么?”
入城百姓被逐一盘问,有路引不清晰或是支支吾吾的可疑者,就会被带去城楼中严查。
陈述白和冯连宽等人坐在城外路边的草棚内,喝着两文钱的粗茶,没有立即入城。
这时,两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从城中出来,来到草棚,其中一人高声道:“摊主,来壶茶。”
摊主笑呵呵道:“两位又来了啊,不过今儿没位置了。”
两人寻摸一圈,见陈述白对面空着两个座位,好商好量道:“我们可以拼桌。”
摊主看向陈述白和冯连宽,询问他们是否愿意。
陈述白撩下眼帘,“随意。”
两人落座,嗓门高的那个瞥了一眼对面的老人和年轻男子,随口问道:“观两位穿衣气度,应是出自书香世家,不知打哪儿来啊?”
这场暗战,是陈依暮或是陈斯年最后翻盘的机会,胜则登基为帝,败则人头不保,必然出动了他或他的所有底牌,周遭不排除有探听口风的细作。
冯连宽笑眯眯道:“我们是扬州来的布商,想去皇城拉些生意,不知两位可有门路?”
商贩随机拉拢生意再正常不过,两人没有怀疑,不过......
“听二位口音,可不像是扬州人氏。”
“我们主仆常年奔走各地,口音早就杂了。”
“原来是这样。”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人看向陈述白,觉得他气度非凡、轩然霞举,挑眉道,“小兄弟看起来可不像是商人。”
陈述白未抬眼,“您抬举鄙人了,忙忙碌碌一介穷商,做梦都想着发财,却依然囊中羞涩,惭愧的很。”
那人被逗乐,双手撑在桌面上向前探身,“那正好,我家中殷实富裕,有个待字闺中的幺女,正缺个上门女婿,不知小兄弟可有成亲的打算?若是有,可于今日入城,等待明日的擂台招亲。”
冯连宽怀疑起两人的身份,没有一口回绝,还在思量如何摆脱他们,可陈述白只是淡淡一笑,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抱歉,鄙人已经成亲,家中娘子身怀六甲,还等着鄙人回去团聚。”
那人愣了下,随即笑开:“那是可惜了,小女因生得闭月羞花,我们家一直没有为她寻到般配的郎君,这才起了擂台招亲看天意的心思,这不,为了多聚拢些仪表堂堂的俊才,每日都在到处寻摸。”
冯连宽忍不住笑耸了肩,再闭月羞花,也比不过俺们陛下心里装着的女子啊,那才叫一个姿色卓绝,倾国倾城。
两人付了茶水钱离开后,冯连宽凑近问道:“陛下觉着,他们是细作吗?”
“必然是。”
“为何如此断定?”
陈述白掀着茶盏,不紧不慢饮啜一口,“这个节骨眼,各地不太平,富贵人家哪敢大摇大摆设擂台招亲?”
“那他们为何以这个借口探知路人的底细?”
“他们不是在探知底细,而是在招兵买马。敢参加擂台招亲者,都会有些过人的本事,否则就是丢人现眼。”
临桌的侍卫长恍然,“原来以此为幌子,在招揽人才,还挺奸诈。”
陈述白冷笑,他的兄弟们,不一直都挺奸诈狡猾么。
倏然,一路人马匆匆而来,沿途大喊着“天子重伤驾崩的消息”,瞬时引得人心惶惶。
冯连宽磨磨牙,暗骂一声,“看来他们是坐不住了。”
相比于冯连宽和侍卫们的愤懑,陈述白显得异常冷静,除了伤口作痛,并未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看来,这次意欲谋反的人是陈依暮。”
“陛下怎地判断?”
“陈斯年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大张旗鼓渲染气氛,而陈依暮从小就招摇,招摇进了骨子里,这招趁乱谋逆,多半是从先帝那里学来的。”
知己知彼,方能稳操胜券,当初能打败先帝和陈依暮,就是凭借着对他们的了解,如今情景重现,怎会不熟悉......
陈述白饮完盏中茶,重重放下,心口又开始不适,并非因为外伤,而是多年积累的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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