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体,没重量般轻。
低细的声音却魅影般响起:“借我何用?”
宋涓儿吓了一跳,低头望向怀里孩子,云繁依旧紧闭双眸。
是她听错了?
她收回目光,咬咬牙待要继续往外走,屋中烛火摇晃起来,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右边墙上浮现出的巨大蛇头阴影,她心脏险些跳出喉咙,下意识往左肩望去。
一只通体赤红的细蛇无声无息地游在她肩头,蛇口大张,尖锐的蛇牙对准她……
啊——
宋涓儿吓软双腿,尖叫声已经冲到喉咙,下颌却突然被一双小手掐住,那手的力量很大,掐得她无法张嘴,自然也无法发出叫声来。
云繁的声音随之响起:“别作声,把我送回榻上。我没穿鞋,不想沾地。”
宋涓儿低头望去,怀里孩子已醒,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她的手虽小,但宋涓儿毫不怀疑,只要她再用点力,自己的下半张脸就会被她捏碎。
这孩子……是个什么样的恶魔?
宋涓儿叫也叫不出,只能战战兢兢地把她送回罗汉榻上。
“听话,别叫,嗯?”云繁勾起唇角,笑道。
宋涓儿颤抖着点头,她下颌上的力道便随之渐渐减小,宋涓儿却在云繁的手完全松开时,猛地转身,一边伸手欲扫落小蛇,一边往外跑,可那小蛇如通人性般避开她的手,电光般缠上她的脖颈,勒紧。
明明细如指节的蛇,力道却大到吓人。
没两步,宋涓儿便倒在地上,双手抠向颈间,双腿在地上乱蹬,直挣扎得簪发衣裳尽乱,面色煞白,两眼死死往外瞪,几欲离眶。
云繁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窒息的宋涓儿。
直至那宋涓儿气息渐弱,双眼翻白,蛟蛟才松开力道。宋涓儿便侧蜷了身体大口呼吸,又猛烈嗽起,白皙的颈间一道深红的勒痕触目惊心。
“敢在我的药里下毒,你胆子不小。”云繁这时才再度开口。
可惜,她体内有烛蛇,这天下绝大多数毒/药,对她来说都没效。
宋涓儿濒死一遭吓破了胆,慌忙跪到榻前只埋头求道:“仙童饶命!仙童饶命!那……不是毒,只是致人昏睡之药,我就想借仙童一用。”
“哦?你要借我何用?”
“我……我……”宋涓儿吞吞吐吐道,蛟蛟还缠在她颈间,蛇信嘶嘶舔过她耳廓,她险些又魂飞魄散,立刻道,“借仙童留住萧上仙。”
她这么说,云繁马上就懂了。
宋涓儿对萧留年还是没有死心。虽然他们在宋家住了两日,但宋涓儿并未得萧留年青睐,眼见明天萧留年就要启程回浮沧山,宋涓儿黔驴技穷,便铤而走险,竟把主意打到看凡人稚子的云繁身上,趁着萧留年不在,打算迷昏云繁将她囚藏,好借此留住萧留年,再给自己一点时间。
“是我错了,我鬼迷心窍,贪慕萧上仙,妄图追随上仙,成为他的侍妾,仙童饶我这一回,我再不敢了。”
“你想做萧留年的侍妾?为什么?”云繁圆睁的双眸透出几许好奇。
“因为……因为……我若无法成为萧上仙的侍妾,就会被我爹送给紫虚宫的老道做炉鼎。”宋涓儿掩面轻泣道,“做药材买卖的,多少要与修士打上交道,修士手里随便一点劣根灵草,在凡间就是难得之药,不管是进献皇室,还是赠予达官贵人,都是难求的珍宝。我家能够掌握飞凤城七成药田,又垄断附近几个城镇的药材生意,概因我父亲结交了附近山上几个散修,靠着他们的施舍疏通上下关节。而作为礼尚往来,家里的六个女儿,全是培养来要送予这些修士的礼物。”
她顿了顿,见云繁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便说得更加仔细了:“我行四,上头的三个姐姐都已经送走,不是被当成奴婢肆意□□,就是被当成炉鼎魂香销玉殒。如今轮到我,我不想落得和姐姐们一样的下场,只能另谋生路。”
“那猴面狐妖,就是你的生路?”云繁问她。
提及此妖,宋涓儿忽眼露悔愧:“要想免于被父亲送去紫虚宫的下场,只有我找到更强大的修士依附。恰逢严郎……就是那妖人,化作人形在城外林中修行,被我遇见。那时我不知他是妖类,只知他谪仙风采,又修为高深,便以为是得道修士,屡次主动接近,引得他倾心于我,前来我家提亲。我父亲见他亦是修士且道行颇深,就允了这桩婚事,哪料成婚那天,他对我现出原形,我惊恐之下逃出他的洞府,遇到你们。”
那时的她不及多想,只恐这婚事不成,再被父亲送去紫虚洞,后又认出萧留年身上的浮沧徽记,知道对方乃是浮沧山仙人,便把心思动到萧留年头上。
哪怕给萧留年当个凡人侍妾,也比去紫虚宫好。
“是我对不起严郎,他没做什么恶事,那天夜里他就是想追回我而已,却被我所累。”语毕她拭拭眼。
后面的事情,不必她多说,云繁也能猜到。她没嫁成修士,没找到依附,又害得宋家白白跌了脸面,宋父自然盛怒,她往后的下场绝好不了,为了谋出路,便想尽办法勾引萧留年。
“仙童,我真没想过伤害你们,只是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求你网开一面,饶了我吧。”交代完一切,宋涓儿又嘤嘤哭起。
然而她的哭泣却忽然被一阵清脆稚嫩却又疯狂的笑声打断。
云繁不可扼制地笑起来,笑得宋涓儿忘了哭泣。
“你想摆脱你的亲族,就是靠着不断成为他人的依附来活下去吗?一个男人不行,再换一个?”她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道,“永生永世,都依附他人?”
宋涓儿听得一愣,她无法读懂云繁的意思。她有摆脱困境的迫切愿望,但同时又囿于自小到大所受教养,想不到其他出路。
云繁的笑声却倏地停止,她从床上趿鞋跳下,走到宋涓儿面前,轻轻挑起对方的脸,细细看了两眼,道:“傻姑娘,要活得自在,你得靠自己。”
她的声音充满蛊惑,宋涓儿全然忘记这是个五岁的孩子,懵懵地看着她靠近自己。
“我可以帮你,但作为回报,你要替我做件事。”云繁附到她耳畔,吐气如雾。
一句“何事”还未及出口,宋涓儿双眸陡然一睁,眼珠不可置信地转向左侧。
赤色小蛇一口咬在她的颈间,尖锐蛇牙刺穿她的经脉,血顺着流入蛇口之中。她感觉不到有多疼,甚至连窒息的痛苦都没察觉,便停止呼吸失去意识。
云繁居高临下,静静看着几道黑色血线缓缓爬满宋涓儿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你们觉得做师父好还是做师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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