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碰到了窗边。那母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瞧了瞧身边的崽子,继续默不作声地啃着自己的竹子。小的那只若无其事地爬起来,甩了甩头,也凑过去吃起饭来。这般大快朵颐,直到把那一整丛新竹都啃了个精光,才蹒跚站起,慢悠悠地一块儿往林中去了。
直到竹熊消失不见,秦梅香才轻轻笑道:“若是放在从前,想必此物也算祥瑞了。”
许平山也笑了:“这地界也真是神奇至极了。吃竹子的熊。若不是亲眼见着,我还当是人家讲来糊弄人呢。”
秦梅香靠在他怀里,语气留恋:“可惜,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儿。”他回头认真看向许平山:“如今我好了,想回蓉城去,接着唱我的戏。”
许平山似乎并不意外,闻言笑起来:“那就一块儿回去。我同你一起。”
第45章
一别数月,从世外山中回到熙攘红尘,真有恍然若梦之感。外面仍然在打仗,但是蓉城与最初相比,却繁华得多了——是涌进后方的国人更多了的缘故。
本地人似乎有种秉烛夜游的天性。尽管粮价飞涨,物资短缺,可街边的茶馆,赌坊和剧院仍然人满为患。尤其是那些有麻将桌的赌坊,就连防空警报响起来,人们仍然乐天安命地围坐在牌桌边,连屁股都懒得动一下。
总而言之,比之虞家刚来的那会儿,如今蓉城热闹得仿佛另一个申江。
虞冬荣去安南看货了。虞宅只有小玉麟和带孩子的十姨太太。秦梅香把来意说了,小玉麟高兴极了。周老板所在的庆华班吸纳了不少伶界联合会的人,如今正是蒸蒸日上的好时候。城中新落脚的居民,在这种环境之下,仍然能听到从前的戏音,感到既安慰又喜悦。戏园子的生意跟着也就慢慢红火起来了。
于是也不迟疑,当即收拾停当,拉着秦梅香往戏班子去。
可惜兴冲冲地过去,却被泼了一盆冷水。秦梅香从前唱戏,名声只在北方一带,他又是很少往南方各地走穴演出的。是以戏班里大多数人只听过的他的名字,但并没见识过他的戏。也有知道他本事的,心中盘算起了小九九。戏班子就这么大,各人有各人的位置,他若是真的进了来,别人的饭碗还能端得住么。是以冷眼望着,并不为他说话。
小玉麟起先还充满信心,渐渐就察觉了不对劲儿。他本来也是个聪明的,这些年跟着虞冬荣,也学到了不少体察人心的本事。只是懂归懂,心里却并不能压住这口气:“好与不好,您总得先听听不是?”
李万奎很为难地看着他。周老板如今与从前身价不同了,虽说一时不能左右戏班,到底也是个有分量的角儿。角儿张口了,不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于是让秦梅香扮上来一段儿。瞧瞧他的嗓子,也瞧瞧他的身段儿。
公中的戏服不合身,水粉也是次一等的。但秦梅香还是很快扮好了,打算唱一折拿手的三堂会审。
才在戏台上站定,还未开腔,灯光忽然啪地打亮了。
雪白的光把他笼罩住,却不似从前在台上那般令人安心。他只觉得冷。
想喊,想叫,却只能拼命地压住自己喉咙里的声音,攥紧手指让自己不要发抖。因为那光的背后是枪,是炮,是沾血的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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