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面是两叁个月前,郑暄帮忙传话也没能消弭两人之间的隔阂。
说实话,那也算不上什么隔阂。班媱后来仔细想想,那一切都是他的手笔也无可厚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只不过是利用了一些人性的弱点,根本就算不上卑劣。
她自始自终所气恼的,都是他劝她不要卷入,却又把她蒙在鼓里利用罢了。
班媱,你什么都不气,气的只不过是他没有想象中在乎你!
她告诫着自己,也劝自己收敛好情绪,不要真心错付。其实他今天来这里,是令她十分惊喜的,可是惊喜之外,她更加谨慎。
“傅九渊,你今日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她出声,重复质问。
桌面上的酒杯空荡荡,是她把愁思一饮而尽。傅九渊端正在床侧,无言以对。以往他惯于以复仇大事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今日却说不出这样的话。
酝酿半天,他终于坦诚:“阿媱,今日是你生辰。”
班媱有些意外,还是故作镇定,挑着眉就反问:“哦?那又如何?”
有些轻蔑,有些不在意。傅九渊知道她还在生气,没有计较,而是难得掏出心窝子:“我说过,我会陪你过生辰。”
他郑重地提起儿时承诺,语调愈加歉然:“中途虽失信几年,可我一直记着。”记在心上。
“一直记着”几个字从身侧传来,像一柄青光利剑,温柔地划破他们之间的隔阂。碎石块掉落一地,被烛火和月光度化成沙。
他的情意威力巨大,简单几字就能让她化解防备,班媱不愿被他小瞧,更不愿被他玩弄于鼓掌。
“我想要句实话,傅九渊,你当真在意我么?”
她目光如炬,在月夜中闪耀。傅九渊不想欺骗她,点点头。
班媱又问:“那你是何种在意呢?”
思忖之间,她道出心中最深的疑问。
情意深重有多种,他心思沉秘,她不想再猜。从前他们总是当作兄妹相处,不清不白的暧昧也不去捋清。她以为他们心有灵犀,有些话不说也罢。
可是现在,如果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她不会再往前迈出半步。
“我并非小气,什么东西都要算得清楚。对于你,我也说过,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让我走,我也能走,你让我留,我更愿留。可是……”
班媱定睛,刚刚还发红的眼睛,如今只剩下坚定:“我想知道,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我的心仪之人,还是我的兄长?”
那些碎石头幻化成的沙,被这段话吹送去傅九渊心上,粘稠又深重,绵密到硌痛。
他手上没有佛珠再去转移注意力,班媱也绝不会让他敷衍一次。这些年,他被天家恩宽所禁锢,又背负起血海深仇,早就将自己磨砺成一颗圆滑剔透的石头。此刻她的坦荡,反而让他措手不及。
他并非生来就如此,少年时也曾风流冠京。如今那个常年跟在屁股后头的小丫头出落成他最希冀的模样,他自己倒是演变成曾经最为不齿的那一类人。
傅九渊有些自愧不如,低着头就哼笑起来:“阿媱,这些话不该你说。”
他声音低沉,诵佛念经时像劝人断绝红尘的冥河摆渡人,此刻这个看惯世间情仇的摆渡人却在向她推心置腹。
“我想,我既是你的兄长,也是你的心仪之人。所以,这话不该由你来说。”
他伸出一只手就去拂开她鬓角的碎发,轻轻绕到耳后,旋即托住她的脸,正色道:“我不想让你卷入,不仅是出于为人兄长的情谊,更重要的是,你是我放在心上的人。小阿媱。”
他叫她名字的时候,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他很久没有这样叫她,班媱有些错愕。《山海经》里有一种异兽,叫做毕方。叫声与它的名字相似,传言一旦听见毕方出声,便会出现诡异的火灾。
他叫她“小阿媱”,于她而言,就是一场毕方讹火。
火突然起来就燃在她心里,奔腾的火星在胸口四窜,所有的情意汹涌着,翻涌到喉间,只浓缩成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
她的笑里迭着许多失而复得的惊喜,心口久来的酸楚委屈在一瞬间就酿成甜蜜,微微带点津涩。她一下就想起最初吃到那个橘红大柿果的滋味,如出一辙。
傅九渊看着她,心情更是复杂。捏着她的下巴就凑上前去咬住她的唇,那么热烈的女孩,居然是甜的。
班媱先是一惊,很快就搂住他的脖子回应他。她不由自主就张开了嘴,傅九渊径直探索进去,吸吮,搅弄。
他的小阿媱在他的一番作弄下发出迷乱的娇吟声,令他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一夜掷千金,十四足风流。
曾经是澹京城百姓描述他的诨话,诸多温香软玉对他投怀送抱,他也都举重若轻。不知道是自他背负着血海深仇皈依佛门那日起,还是早在她定下婚事那日起,他就已经断绝尘缘。
身前的人是一朵盛开的海棠,被他亲手染成红色,清香却艳丽。
红色是血色,他明知靠近就会有危险,可越是努力抗拒着她的吸引,越是在不知不觉中陷落。
班媱牵引着他坐到床上,一把就将他推倒,然后轻轻伏倒在他身上。
她发了疯地就去吻她,笨拙得热烈。
傅九渊可不会任她摆布。他钳住她的手腕就往上拉,制止了她的为所欲为,然后猛的一翻身,班媱被他压在身下。
她此刻有些紧张有些羞红,更添楚楚之意。傅九渊看着她,扯着嘴角就笑:“我可不能事事都让你抢在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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