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丰年要去当兵了,要给舅舅敬茶辞行。”
其实祝富华是不愿意的,他和刘丰年差不了几岁,小时候俩人经常一起打打闹闹,抢好吃的,一起长起来,算是半个朋友。祝富华觉得这个仪式严肃得过分,他很想站起来,可被祝宝女压着肩膀,牢牢地坐在太师椅上。
祝宝女有劲的手按着他的肩骨,有些疼。
然后,刘丰年就在祝富华面前直挺挺跪下了,他说:“舅,我要入伍了,我会做个好人,也会做个好兵的,我什么都能舍得,就是放心不下我妈,我爸那人你也知道,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你是我唯一的舅舅,今后我不在的时候,要是我妈受了欺负回这儿,你就留她住下,帮帮她。”
刘丰年的眼眶红了,他不等祝富华应答,就庄重地俯身,给祝富华磕了个头,他说:“要是某天,我死在战场上了,也麻烦你,还有各位姨妈照顾我妈了。”
几分钟之前,祝富华还在巷子口听电话,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他和陈淮水闲聊调笑,听着那些皮孩子们的笑声。
他全然不知家中是这种气氛,连在医院工作的祝四女也回来了,祝二女交叠着腿,倚着堂屋的门站着,祝三女拖家带口,大龙大秀来了,秦子湘也来了。而祝四女呢,只身一人,坐在侧边的椅子上玩指甲。
她玩着玩着,忽然就抬起头,说道:“丰年,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你会是个好兵,也会载誉回家的。”
祝宝女哭了,她没念过书,从小当着全家最辛劳的老大,后来,又成了个更辛劳的农家主妇,她不懂什么大义,不解什么情恨,她只会一心地对别人好,自然而然疼惜弟弟妹妹们,也疼惜自己的儿子。
“我会照顾好大姐的。”说完了这句话,祝富华逃一样离开了那张太师椅,他站到祝宝女的身边来,安静。又有点无措。
秦子湘带着大龙大秀在院子里,邻居家老太太在破新下的青核桃,秦子湘就主动地给她帮忙,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祝富华站在房檐下,喊:“三姐夫,吃饭了,大龙大秀,吃饭了。”
阳光柔和,天际的颜色是清透的浅蓝,下午和陈淮水在街边见了面,祝富华第一句话就是:“我大姐今天哭了,因为丰年要走了。”
“你哭了没?”陈淮水问道。
祝富华摇了摇头,说:“没哭。”
“你也舍不得他,对吧?”陈淮水如此善解人意,他从不需要别人迎合他,甚至会给祝富华许多试错、出格、发泄的机会,他说,“要是你也想哭,可以靠着我肩膀哭。”
两个人肩并肩站着,等下一趟公交车,陈淮水偷偷把祝富华的手攥着,他又说:“到时候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在生活上照顾照顾丰年。”
“不用了,这个真的不用,”祝富华抿了抿嘴,说,“我不想麻烦你。”
“不麻烦,也谈不上什么搞特殊,只是有个熟人,你们心里也更安稳,再说了,他以后是我们大家的兵,是带着抱负和勇气的,照顾一下是应该的。”
不等祝富华再说什么,公交车就来了,陈淮水拽着祝富华上车,挤到车尾找座,两人都坐下了,祝富华这才偷偷挤了两滴眼泪。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