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之徙于南冥。所谓“南冥”,便是南方大海的意思。
等船票到手,已近年末,她带着两个孩子去沈有琪那里辞行。
租界早已收回,巡捕房没有了,全部改作了警察局。里面法政学校的毕业生不少,董家乐托了从前的师兄,还是回去做警察,分在黄浦局。
沈有琪也已经回到中国银行上班,只是白克路的支行关了,她转到外滩总行,又换了个地方,还是做会计。
一家三口仍旧和董家父母挤在一起,但有琪告诉她,因为许多行员从后方回沪,行里正在计划扩建中行别业,估计明年竣工,到时候他们就能搬进新居。
钟欣愉替她高兴,却又不禁想起几年前发生在那里的绑架和枪杀。凡是在那里住过的行员一定也是记得的,只是生活让人不得不选择遗忘。
沈有琪倒是真的无所谓了,转到别的话题上,说:“你知道吗我前几天在外滩碰到冯云谦了。”
“他回来了怎么样啊”钟欣愉意外,本以为这个人是打定主意一去不返的。
沈有琪慢慢告诉她:“他这样的人,在上海是大银行高位上做过的,但到了那边不可能找到差不多的职位。我听老早汇丰的同事讲,他在那里就是家里蹲,用带过去的钱做做股票。41 年底,日本人炸了珍珠港,华尔街股市暴跌。42 年头几个月,指数又跟着战局一路往下。现在回过头来看,大概会觉得都是瞎紧张。但那时候美国也是全部国力扑在军工上,财政赤字,又加了重税。作战部还总传假消息,把败仗说成胜仗。华尔街很多人看空,他也跟着人家做空。结果下半年美国人就开始跳岛反攻,股市一路跟着涨上去,一涨涨了几年,直到现在。”
“亏光了”钟欣愉有点幸灾乐祸。做空,亏起来没底的。冯云谦靠卖平准基金内部消息得来的那笔钱,终于还是赔在了投机上。
“估计还欠了点债,这不又回来了嘛,反正他还可以靠父母。”沈有琪倒是很平和,只是笑道,“那天在路上看到他,人胖了不少,西装包在身上,大概是在美国吃得好吧。我朝他点点头,他低头压了压帽子就走了。”
“嗯,那还是小董赤膊好看。”钟欣愉揶揄。
有琪红了脸打她:“说什么呢你!”
钟欣愉赶紧讨饶。
可外面人已经听见了,探头进来问:“啊有琪,你叫我”大冷天的倒是没有赤膊,围着个围裙。
“没人叫你,你烧饭吧。”有琪打发他走。
“哦。”董家乐应了声,关上门。
沈有琪却收了笑,看着钟欣愉,忽然问:“你真的要去香港啊”
钟欣愉也看着有琪,许久才点点头,她真的要去香港了。
鹏之徙于南冥。所谓“南冥”,便是南方大海的意思。哪怕她并不知道抵达之后,再去哪里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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