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将就着,直到欣愉和知微又大了一点。
她们学会汏衣裳,摘菜,烧饭,剥毛豆子,甚至还有把煨着小火的煤球风炉生到烊。
娘娘正好偷闲,另找了个新进项,在弄堂口一爿同乡开的花圈店里捻纸花、叠锡箔。到了清明节前面,花圈店的生意忙起来,就把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也带去帮忙。
欣愉觉得这跟折纸船差不了多少,学得又快又好,坐在小板凳上,一叠就是一天,锡元宝和皱纸花在身边堆成小山。
知微却会问娘娘:“叠一刀锡箔你可以赚多少钱捻纸花又是多少钱”
娘娘噎住,嗫嚅着辩解:“横竖就那几个铜板,还不都买菜烧给你们吃了”
知微戳穿她,说:“饭钱阿爸是给了你的,你还叫我们帮你叠锡箔”
娘娘又骂:“你这小逼精怪成这样!我把你从小抱到大,你跟我算几个铜钱,一点良心都没有了!”
知微回嘴说:“你把我从小抱到大,攒了一口棺材,就放在你睡觉的眠床旁边。”
娘娘气急,跳脚抹泪,当晚就去找钟庆年,把知微的罪过数了一遍,顶嘴,打架,偷吃,弄坏东西,跟他说这孩子她带不了了。这种事,她从前就做过,而且不止一次。摆摆飚劲,叫钟庆年为难,最好再给她加点钱。
但这一回却不一样,知微把娘娘骂她的话学给父亲听:小畜生种草这样坏,小娘生,没娘养,就该送到育婴堂里去。
话是用方言讲的。欣愉不懂什么叫“种草”,听得一知半解,似乎指的是血统,跟养狗养猪有那么点关联,总之不是好话。但她知道,这些话并不是这一次讲的,知微竟然都记着,存心挑出这几句来转述给父亲听,末了又说了一遍,再也不要到娘娘那里去了。
钟庆年听完,半晌不语。欣愉看见,隐隐觉得父亲的表情跟这些话有关。再也不要到娘娘那里去了,她也这样想。
许久,父亲才问:“要是不去,以后怎么办呢”
“我自己会烧饭,梳头,汏衣裳,根本用不着她。”知微答得很干脆,欣愉也点头。
他看着她们,忽然惊觉时间流逝的速度。一晃眼差不多七年过去了,这是 1919 年的春天,欣愉和知微就快满七周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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