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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圈白玉镯,这白玉镯白如雪,偏生上面还浮着几段水墨般的细线,隐隐如山水白描,美不胜收。

季青雀要推辞,张皇后笑着摇摇头,一面将镯子替她戴上,一面笑道:“我也不算送你,不过是替镯子寻个主人,你可要善待我这支镯子,磕了碰了,可别怪我小气。”

季青雀端端正正行了礼,道:“多谢娘娘。”

“行啦,都愣着干什么,继续奏乐!”张皇后回过头,笑着看向众人,一边对嘉正帝使了个眼色。

嘉正度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他生怕另起事端,屏气凝神,一步步往后,见无人拦他,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有张皇后坐镇,又有孙氏这些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聪明人,花神宴的气氛少顷便热络起来,大出风头的季青雀却悄然离席,眠雨还要跟上来,被她淡淡看了一眼,便自觉留在原地。

季青雀慢慢往前走,行至灯火黯淡处,立在一处池边,静静眺望着夜色。

她自小便很喜欢弹琴,也弹的极好,可是后来她嫁给了谢晟,一个贞烈的寡妇,是不能弹琴取乐的。

那把叫春融的古琴,便尘封在仓库里,后来大约也随着烈火同她一道烟消云散了吧。

她最后一次弹春融,恰好也是个春天,三月或是四月,她院落里的海棠刚刚吐蕊的时候。

她在家里,要准备嫁人了。

天子称她贞烈娴静,可为谢家妇的圣旨供奉在高堂之上,满盛京的人纷纷赞叹,说不愧是季氏女,竟得天子许婚,真乃荣宠无限,令人艳羡啊!

季青罗听见过一回,她气的脸色铁青,当即让下人抓了那人来掌嘴,回来便被罚跪了祠堂。

天子许婚,自然是喜事,天底下最大的喜事,是季家的光荣,全家人都要喜气洋洋地给家里的大姑娘筹备婚事。

而此时谢晟尸骨未寒,谢家阖府上下,愁云惨淡,素服麻衣,门前的白灯笼悬满长街,足足一千盏,昼夜不灭,想引他们谢家的好儿郎魂归故里。

指腹为婚,素未谋面,十八年岁月,一朝生死相隔,一个是侯爵世子,一个是太傅长女,一家丧事惨白,一家新妇红妆,两两相比,未免凄凉。

季青雀那时已经不再哭了,兴许是眼泪都流干了,她只是整日里倚着窗出神,脸色苍白,犹如幽魂。

季青珠整日里都陪着她,也不说什么话,就像个小尾巴,她去哪里,她就去哪里,两姐妹可以相对而坐好几天,一句话也不说,任凭空气里尘埃飞舞,日光随着时间一点点沉下去,漫过繁复的雕花窗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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