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一群冠带俨然的男子正从两侧登楼,行至城楼正中。
居中之人,绿袍玉带,体型肥胖,身后交叉雉尾障扇,显然便是皇帝了。
九娘遥遥看见自家大伯的身影,悄悄退了一步,隐入人群中。
算是对家人的最后一点顾念吧。她低下头,不再往城墙张望。
皇帝鼓着一双小眼睛,朝楼下看了一圈,对身边群臣冷笑:“诸卿,方才真正枉费口舌了。这等脂粉阵仗,怕是诸位卿家联手,亦不可得。”
群臣也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城墙极高,从上往下俯瞰,地上密密麻麻,如一滩卵石,静静立在当地,任由烈风洗刷,兀自岿然不动。
寻常学子诣阙,此时不该跪伏于地,痛哭流涕,痛陈主张吗?这些妇人无声无息站着,是何道理?
宫中自有嗓门大的内监,被选出来充任传音一职。此时便上前一步,尖着嗓子朝下喝问:“尔等妇人,受何人主使?竟敢来阙下闹事?需知皇城禁地,不得聚众,不得喧哗,更不得挟持民众,凌逼主上。
此乃死罪。念尔等无知,暂不追究。还不从速退下,自行往巡警铺投案自首,争取朝廷宽大处理。”
恒娘上前一步,昂首望着城楼之上,提气高声道:“我等此来,是尊古代圣王之制,来向当今圣天子陈情。”
看了看内监,又道:“我等此来,已抱必死之心。若一日不得圣上金口允诺,便一日不散。十日不得,便十日不散。十五日不得。”她顿了顿,森然道,“圣上可得遍地尸骨。”
内监大怒:“大胆!竟敢威胁圣上……”
皇帝皱眉,略微抬抬手。那太监也是难得的人才,明明一双眼瞪着楼下,却偏能瞬间注意到皇帝的手势。收声屏息,躬身弯腰,如一支软虾。满脸怒意化作柔顺谄媚。
“问她们,都不怕死吗?”皇帝一脸好奇,“朕不相信,这许多女子,竟都悍不畏死?”
内监传完话,恒娘高声应答:“陛下,我们如今站在这里,对面是我大周禁军精锐,倘若陛下一声令下,刀斧相加,没有一个人能够跑得掉。民女以为,这已能证明我等绝无怕死之心。”
“至于理由。”她笑道,“向使世间男子,都来过一过女子的日子,多半便能明白,为何我辈求死之志如此之坚。”
她身后,许多娘子身子哆嗦了一下。
恒娘又道:“陛下是圣天子,难道要开皇城之下,屠戮妇人的先例?”
皇帝笑骂了一句:“放肆。你们能开女子诣阙的先例,朕便只能自缚手脚?倒是打的好精乖算盘。”
话虽是这么说,他却也知道,无论是屠戮妇人,还是拒不纳谏,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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