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的主张,向来便是以礼齐天下。女子必须守礼,男子可不守礼,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自来以君子自许,虽然吕大娘是无知妇人,他也不愿虚词诓骗。
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圣人所言,自是正理。只是如今人心不古,难以实现,所以才要修身养性,教大家都懂得尊敬妻子的道理……”
还没说完,看吕大娘居然缩着脖子,捂着嘴笑起来。心中不悦,皱眉道:“你笑什么?”
“老爷恕罪。”吕大娘忙松开手,她两口子跟了胡仪大半辈子,倒不怎么怕他,笑道,“我听着老爷这说法,跟女人社娘子说的很像。她们说,男子为夫,不受圣人所教,胡乱打骂妻子,不遵守朝廷制度,坐拥三妻四妾的,又在外嫖宿娼妓,却没人认真说他们的不是。
你若是说他,他就振振有词,自古男人都这样的。若是问夫子,夫子就说,男人有此恶习,确实不该,很应该好好劝说他们。”
“可是这说法,换了女子,就不行了。稍有点行差踏错,甚至不是自己的错处,就喊打喊杀的。女人社的娘子们都说,因为夫子也是男人,犯错的也是男人,所以一味地相互袒护。刚才听老爷也这样说,一下子就没忍住,老爷恕罪。”
看老爷脸色铁青,心里发虚,忙忙安慰:“老爷跟她们批评的男子不是一类人,这个我是知道的。老爷就跟她们说的一样,一辈子从不纳妾,夫人去世多年,老爷从未有过续弦之意。正是她们说的义夫。”
她应那位浣娘的请求,在女人社里,大大地夸奖了一番老爷的好。
众多娘子,羡慕得紧,都说夫人是前世做了大好事,今生修来老爷这样的绝世好夫君。
她这辈子无论在家做姑娘,还是嫁了人,来胡家做事,从来都在后院里忙忙碌碌,难得见生人。
更是从没有过这样捧星星捧月亮般的经历,一张脸笑得,就如同那含了珍珠、熟透了的蚌母,再没有合上的时候。
虽然这荣耀是替老爷享用的,她也欢喜得不得了。
“义夫?”胡仪一怔,“这是个什么词?”
“小娘子们说,既然要有节妇,那自然要有义夫。这也是古时候的大儒说的,夫义,妇听。要丈夫首先对得起妻子,妻子才应该听从他的话。”
吕大娘辛劳半生,脸上皱纹密布,原本已经看不出什么活泼神气,此时却透着说不出的天真与欢喜,便连眼睛,也比往日明亮飞扬,“老爷,她们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
夫义,妇听。
胡仪熟读经典,自然知道,这话出自《礼记》。
他初时听说女人社聚会,只以为是薛恒娘想要替这些鬼机楼失贞的女子博些同情,大抵不过是哀求哭泣,声泪俱下的戏码。
且薛恒娘最初也是在有鬼机楼娘子的街巷开始走访,后来才如星火一般,慢慢扩散至其他街巷。看起来便像是针对鬼机楼事件所做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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