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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周家最初亦谈不上是什么所谓的名门望族,而纯粹起于他的父亲、周邵的兄长周方成之手:

因家中没有本钱,最穷的时候甚至家徒四壁, 揭不开锅。周方成便从给富人家扫地擦鞋开始做起。

起初是人家的家仆, 后来又三跪九叩, 拜曾经的大银行家、当时已没落至无人送终的魏华生为师。这才学到了一身地道本事。

二十年间, 他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商业版图,周家亦成为当时最炙手可热的“银行家族”。周方成娶到大明星岳梵为妻, 此后生意越做越红火,家大业大,最终成为九十年代至千禧年初、深圳地区的一大传奇人物。可谓是彻彻底底吃到了中国改/开的第一波红利。

然而,周筠杰对父亲那些辉煌事迹的认识,其实也和外人差不离,不过是来自于书本和纪录片罢了——他父母因飞机失事而丧命那年,他才不过五岁。

一个在读学前班的幼齿孩童。甚至连父母登上报纸头版头条的那篇新闻速报, 都不能流畅地通篇阅读。

至于他名义上的“小叔叔”周邵,彼年亦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两个小孩却被迫要接下周家庞大的家业, 压力不可谓不大。

以至于, 他对那段时间唯一的记忆, 除了闪烁不停的镁光灯,被赶跑的记者和发狂打人的小叔,剩下的便只有生病了。

也不知道是被吓成这样,还是纯粹的小孩身体扛不住。

总之,那一整年, 医院仿佛就成了他的家,他开始没完没了的反复生病。

每天面对的,只有讨厌的消毒水味道, 打不完的针,吊不完的水,还有周邵坐在他旁边,一根接一根抽烟而散发出的呛人烟味。

他讨厌这种味道。却因对这唯一亲人的恐惧和敬畏,而不得不被迫忍受。

周邵却忙得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心理状态——能抽出时间来陪他坐会儿都已是努力协调之后的结果。

只一边处理着那堆看都看不懂的银行文书和报表,又在电话里和难以沟通的股东们破口对骂。话题无外乎是哪个老头子要抢我们家的钱就让他好看,哪家报纸乱写就要如何如何,让他们多给周家一点时间云云。

那张和周方成有几分相像的脸上,此时写满狂躁与愤怒。

周筠杰不敢插话,只是默然无语地静静观察着一切。这之后不久,他便又第一次,在周邵嘴里听到了“唐守业”这个名字。

“死衰佬!那个唐守业什么人?他以为我们周家楼要塌?告诉他!我们周家人还没死绝!想入股搞银行,有本事自己去搞,别打我们家主意——”

“一千三百万?他打发乞丐?”

“我哥死了不代表我们周家完蛋……!”

唐家是上海名流,家底殷实。商业触角初渗透至广东一带,便盯上了“大厦将倾”的周家、有意盘下周氏所主导的沛生银行。

外加因周方成的去世,大批市民对沛生银行失去信心,每天大排长龙,要求从银行取走存款,苦苦支撑之下,周家很快便被“斗”得山穷水尽。

周邵此时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仔,对商场上的明争暗斗自然难以适应,很快,便在舆论压力和股东的胁迫下丢盔弃甲。几乎就要接受来自唐守业的“橄榄枝”,将周方成一生苦心经营的沛生银行拱手相让,从此安安分分做个吃息的小股东——

最后,还是远在澳大利亚的岳家人送来两千万美金救急,这才拯救周邵于水火。

而作为“交换”,周筠杰也在外公的授意下,被自家小舅岳凭舟接到澳大利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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