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不止是说给葛逻犴的,他也希望身后的贺沧笙能听见。
可殿下始终面无表情,就这么远远看着,身上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雁归人不归[1]……”葛逻犴的手掌毫无节奏地拍在垛口,模糊地念,“我的儿……我的妻……”
他做不到厉阿吉和扈绍陵的忠诚戍守,也不敢想苏屹的意气风发。他并不年轻了,可也没有到双眼昏花的时候,然而他根本看不见前路,一步跨出去,掉下城楼。
闷响时血肉迸开,这一声就是尘埃落定,周围无数双眼冷然旁观。随即沙依巴克守备军悉数受降,自开城门,迎楚王入城。
士兵们让开通道,跪地恭请。
寒夜缓步向前,贺沧笙微微偏头,道:“今日沙依巴克城前的事,谁若是敢说出去半句,本王定将其割舌枭首,绝不轻饶。”
众人噤声,只觉自危。
“城中没有多少粮食,”贺沧笙站在沙依巴克的粮仓内,翻转手掌,让一把生豆从指缝缓缓滑落,道,“难怪葛逻犴能有那般壮举。没拉着这一城人陪葬,算他还懂做人。”
温绪之拢袖,淡淡地道:“先验吧。若是可食,城中有近七万兵,如今尽归殿下麾下,再加上从京都来的军队,这些最多够食半月。”
军队攻占城池后不可直接食用城中所剩粮食,要先验是否掺了毒,这是基本。贺沧笙颔首,就有人去办这事儿。
“殿下要早做打算,”温绪之看着人忙进忙出,道,“尽快从狄城调粮过来。”
苏屹就跟在贺沧笙身侧,却没出声。从入城到现在,贺沧笙都没有看他一眼。扈绍陵站一边一声儿不敢出,眼睛默默地在贺沧笙和苏屹之间来回转。
“样子还是要做足,”贺沧笙对温绪之道,“本王会上疏朝廷,请求再发粮草。”
皇帝大概不会理,但她也得去求。
此时已至未时,贺沧笙让洪达清点降军人数,而后还得验明这些人的身份。她没有往旧时的玄疆王府去,而是找了处商人的空宅,算是住处。
温绪之要去修书狄城,就占了书房,一直俯身疆域舆图前,身侧自有常随侍奉。贺沧笙直接往正堂去,后边儿跟着苏屹和扈绍陵。
日下风疾,挡不住初冬的冷。贺沧笙一路无话,苏屹也没与她并肩,走在风雨欲来前的寂静里。
入了堂贺沧笙先回身瞥了一眼,扈绍陵登时便跪下了,双膝着地时咚的一声。苏屹也停了步,站在扈绍陵身侧。屋子不比外面暖和多少,贺沧笙没有褪披风,被一身深色一衬,神色似带阴沉。
她落座后浅浅冷笑,目光从苏屹腰间的金牌上一扫而过,道:“是贵重物件。”
这话犀利,苏屹不说话,跪着的扈绍陵立刻磕了个头,道:“殿下,此事是卑职与厉副将联手相瞒,请您明察,小公子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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