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就是这双手,曾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是这双手,撕开笼罩在他头顶的无边黑暗,让光从罅隙里透进来。
……
最后一次并不激烈,而更像是场胶着的厮磨。最终沧浪败下阵来,被磨灭的除了那点嚣张锐气,还有暗藏的愧疚和焦虑。他伏在封璘胸口,终于睡去了。
封璘没睡,他还清醒着。
系着獠牙的丝绳断了,刚好可以用新打的链子替代。封璘满意地打量他的作品,忽然瞥见牙齿上未擦拭干净的一点血迹,目光微凝。
先生是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跟勇气的,一旦逼到恨的临界点,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向人心脏扎刀。封璘蓦然感到不安,倘若有朝一日沧浪找回了记忆,想起自己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是否还会像当初那样,伤筋断骨也要绝了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
“万山……”
晓万山,庆元三十七年的状元郎,才学卓世,名满天下。
熟睡中的人一声复一声,那个名字在舌尖盘桓不去,渐渐染上缠绵的意味。封璘察觉胸口湿了一片,明明方才那么凶狠的掠夺都没能逼出沧浪的泪,现在他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却哭得无声而肆意。
封璘心尖一揪,很疼很疼。
他将狼牙挂回沧浪的脖子上,披衣起身,走到窗边赏月。直到一炉香燃尽,他默然有顷,从博古架的暗格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葫芦瓷瓶,倒了两粒红丸扔进香炉。
青烟自在袅袅,逸散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味。甜中带着微苦,余调清冽,仿佛忘情草的香蔓气,使人憺而忘忧。
不止忧愁,玉非柔调制的奇香,前尘与爱恨都可一并忘却。
做完这一切,封璘折返榻前,为真正睡沉的负心鬼掖好被,吻从泪痣流连到后颈,定住。嫉妒潜生原始的暴戾,诱惑他一口咬下去,牙齿嵌进皮肉,血珠被舌尖啜尽,真正茹毛饮血的占有。
“好睡,先生。”
夜深了。
迟笑愚在游廊下假寐,听见动静即刻睁开眼:“王爷。”
封璘散着发,玛瑙绳串套在腕间,走几步问:“人还活着?”
迟笑愚点点头:“胸前伤口已经上过玉老板的医术您该信得过。”他倏尔一跪地:“末将增援不及时,累王爷受伤,自请军法处置。”
封璘抬手轻按肘侧,日间那般凶险情形,飞矢可不认军令几何,他为护沧浪叫迎面射来的箭镞擦伤了胳膊,并无大碍,只是方才承着那负心鬼时须得仔细避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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