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子几乎泣不成声,鬼好心开口提醒道:“这位姑娘,你的许郎就在你后面,麻烦你回头看一下好吗?”
女子怔怔地回头,只见自己的心上人正躺在岸上,嘴唇发白,潮湿的发丝宛如浮萍贴在清瘦的脸颊。
女子连滚带爬地跪在了书生面前,连声叫道:“许郎——许郎——许郎——”
许郎被女子成功唤醒,迷茫地睁开了双眼,唇瓣微张似乎要说些什么。
女子抢先一步,“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喜笑颜开之际,女子头脑清醒许多,她意识到什么,急忙转头去看之前那个陌生声音的主人——
距离自己三步之遥的男子,身材高挑修长,肤色过于苍白,白得失去血色,白得不像是活人,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因为被水打湿而贴在一起,隐约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
女子一时间竟也无法分辨,究竟是衣裳更白一些还是他的皮肤更白一些?
“是你救了我对不对?不——是你救了我们对不对?”女子对着许郎说道,“许郎,快,我们一起感谢这位救命恩人。”
女子再转回头的功夫,鬼已经不见了。
鬼无意与女子多交谈,趁她去看男子的须臾间,当即飘回了树上。
毕竟鬼心如明镜,只要女子再多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就会发现——她的救命恩人没有影子。
然后她应当会怕我。
人嘛,要么怕我,要么想捉了我。
鬼躺在粗壮结实的槐树干上,心中暗道,这么多年了,我遇到的人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无一例外。
第4章 肆
鬼在树上躺了很久。
直到一声惊雷乍破,天际被照出了黯然阴森的缥色,紧随其后一滴雨砸在槐叶之上,水珠顺着青色脉络滚下来,滴落于鬼的脸颊上。
鬼其实并不能感觉到。
他只是碰巧看见这滴雨水在他的眉骨处片刻停留,然后顺着脸颊的弧线,掠过下巴,洇入衣襟。
啊,下雨了。
生鬼没有触觉,嗅觉和味觉,只余下听觉和视觉,据说这也是生鬼长久地流连于世间的代价之一。
另外他们若想以实体存在——能被别人真实地看到和触摸到——必须是在没有阳光之时,比如夜晚,比如阴雨日。
要回到溟河里去了,鬼想。
之前因为救人而打湿的衣衫,现下再被雨水滋润一边于鬼而言并无大碍,他没有触觉,既不会生老,也不容易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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