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冬不敢想象,是怎样可怖的痛苦,会让岑溪他们宁愿宣宁就此死去,也不愿他担一点受鸩羽丹反噬而亡的风险?
“给我一把刀。”她朝岑溪伸手,岑溪将自己惯用的短刀交到她手里。而后她开始把他们往外赶,红着眼睛道:“若是他受不住,我会帮他了断,若是他不愿放弃,我会陪着他。你们不要过来,别再说丧气话,别让他听见。”
她知道前路崎岖艰难,可是她觉得,宣宁来到这个世上本就是本就不是他的选择,他与旁人不同,他的出生是不被祝福的,甫一降落世间面对的便是漠然。出生时他无法选择自己究竟是来还是不来,如今是走还是留下,总该让他自己决定一回了吧。
上苍施舍给宣宁的温柔屈指可数,给予他生命的母亲曾是世上最厌恶他的人,给予他依靠的父亲为他所累零落成泥死得狼狈,给予他温暖的大哥最终害他伤病相籍积重难返。苏小冬不知道,他花了二十多年走了一段山重水复的曲折行路后,是否能有一线生机?她追不及时光,争不过命定,而今能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守在他床边。
好在世事艰辛,冥冥中却还留存了一缕善念,至少这个午后,宣宁睡得很好。
苏小冬发现,人在艰难中便会变得极容易满足,以前摆满整个屋子的珠宝绫罗,流水般端上桌子的山珍海味,都未必能令她动容,而如今仅仅是眼前的人可以安稳地睡一觉,她便觉得诸事胜意。
暮色落下时,宣宁辗转了片刻,终于悠悠醒转过来。午后新雪停歇,竟然又拨云现日地溢出一点阳光,此时夕阳西下,有浅淡的暖橘色光芒从窗口斜斜落进来,在屋子里洒了一层暖光,竟将今年初雪的日子伪装成暖融融的模样。
宣宁睡了一下午,闷闷地咳了几声,只觉得心口发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苏小冬将他扶在怀里边轻轻替他揉着胸口,便慢慢喂他喝了半杯温水,笑吟吟问:“睡得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分明不是睡着了,却不忍心戳破她的强颜欢笑。宣宁环顾了一周,屋子里只有他和苏小冬两人,眉尖蹙了蹙,问:“怎么只有你在?莫先生呢?岑溪呢?”
“他们不在。”苏小冬草草敷衍。
“那你去请莫先生来一趟,请他和岑溪一道来。”宣宁的语气有些急,“把他们叫来后,你就在外面等着,别跟进来。”
苏小冬抱紧了宣宁,摇头:“不要,我要跟你待着一起。”
“小冬,听话。”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苏小冬依然摇头,终于坦白,“其实莫先生来过了,他说鸩羽丹的反噬他也没有办法,但你之前散过功,服食鸩羽丹时身上只剩三成功力,兴许反噬不会要了你的命……”苏小冬将莫问之前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宣宁听,最后环着他的身子,盯着他问:“阿宁,那你要不要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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