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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沈馥之啜一口茶,轻轻冷笑一声:“多么无耻,王党指王安石麾下,一个个明明都热衷于结党营私、打压异己,兴风作浪掀起“乌台诗案”苏学士明明是因这些刀笔吏而无辜被贬斥、阖家妇幼跟着受苦,若细究起来,那些刀笔吏御使们才是杀死人家小儿的罪魁祸首,他们却倒打一耙,诬毁苏学士没有心肝。”

沈馥之说到激动处,“啪”地把建盏往桌案上一扣:“我沈二也是瞎了眼,彼时在南边,放眼全杭州城,什么卓越男子挑不到,非要选了你姨父蔡荧那混球做夫君。我与他说了多少回,莫作蔡京门下走狗,他却反问我,吾族长辈沈经略使不也是新党一派吗?”

姚欢张着小嘴,美团张着大嘴,一时之间二人都不敢接腔。

姚欢自穿越来,实也没多久,见沈馥之发火不过两次,一次是汴河边上痛斥官媒娘子,一次便是今日。

汴河边那次,动静是大了些,但或许由于邵郎中已告知沈馥之,姚欢没有性命之虞,故而沈馥之的发作,更像是在众人面前慷慨陈词的表演,好将曾府架在全京城吃瓜百姓的道德审判台上,为外甥女尽力争取摆脱厄运的可能。

而此刻的沈馥之,发火是真的出于一种怒其不争的深刻,一种源于自己长久以来点点滴滴形成的价值观的坚持。这种情绪,令沈馥之看起来哪还有半点精于打算、八面玲珑的商人性子,她就像一个士,代表自己所支持的阵营,发表宣言,与反对派势不两立。

姨母一上火,好像开直播。

只听姨母又道:“我是个没有子孙缘的人,一直不能生养,老天作这般安排,我也不怨。我真心实意地劝他纳个妾,给他老蔡家续续香火,妾氏进门后,我在家中必善待,生男生女都好。奈何他左右不愿意,我劝了几年,也明白他的心思,我还感激得涕泣如雨。没料到来东京后,他竟投了蔡京,我真是不能忍。我沈二选的男人,怎可那么蠢!”

嚯,原来姨母和姨父是这样的情形!

姚欢不敢问的谜团,终于揭开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姚欢却谈不上多么震惊。

因了政见的不同,夫妻反目,古今中外都不罕见。莫说眼前这活生生的例子,就说自己穿越前,在现代社会经历的那场疫情中,多少从前私交不错的朋友,争得面红耳赤,直至翻脸、拉黑。而姚欢更是在自己的朋友圈里,看到自己熟悉的一对夫妻,为了一个转发的帖子,在评论区直接大吵起来。没多久,俩人就离婚了,离婚当天还发个朋友圈“幸好民政局没因疫情停摆”

姚欢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声。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呐。

她瞄了美团一眼,无声地做了个口型:“鸡爪。”

美团如梦初醒,结结巴巴道:“二,二娘,二娘莫气,俺这就去拿个好物什来你瞧,欢姐儿捯饬一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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