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肆!”李治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口剧烈起伏,头疼得厉害,折磨他许多年的宿疾这一次来得势不可挡,颤抖的手吃力地搭在身边始终一言不发的天后手上,投过去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列位卿家,你们这是要逼宫么?”天后的目光扫过,有着截然不同的帝君威严,“太子尸骨未寒,你们就要这样来逼他的父亲?天皇近来龙体欠安你们都是知道的,又经历这次打击,想必你们这些做过父亲的人都知道什么是锥心之痛吧?我想问问你们,是古代的先例更重要,还是天皇的龙体更重要?武王伐纣,这是有先例的么?周公代成王君临,这也是有先例的么?你们眼里的这些圣君贤人,如果都像你们这样事事援引先例,泱泱华夏还能传到大唐?今日天皇抱恙,谁要敢不遵旨,那就该以抗旨论处。众卿都是聪明人,何苦要泥古不化呢?”
天后身边的翊卫已经握紧了剑,大臣们也只好都悻悻地起来,参差不齐地开口:“臣等谨遵圣谕。”
李治舒了口气,一只手扶着额头,不耐地摆摆手,天后已经领会,扶着李治重新上了龙辇,转过身来宣告:“列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天皇辍朝三日以示哀悼,三日后列位再上朝述职。”
群臣散到两边跪下,庞大的龙辇从中间抬了过去,李治歪着身子拉起天后的手:“媚娘,多亏了你。”
“妾理当为陛下分忧,只是陛下的臣子们似乎并不太愿意为陛下分忧。”天后没有理会他的柔情,眼神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媚娘何苦太操劳?你不是已经把你那两个侄儿弄进朝廷来了么?这么些年了,也该历练出来了。弘儿虽然去了,还有贤儿呢,虽说贤儿心事要重一些,但看他那《后汉书》注得有板有眼的,多栽培栽培,也是个合适的后继之才。媚娘操了这么多年的心,有事多分给他们这些年轻人去。那些老臣只知道循规蹈矩地办事,一派沉沉死气,回头你多荐几个人进来,这帮老臣也到了该告老还乡的时候。”
这话一出来,连天后也惊了,李治的眼神中满是诚恳,并不像是刻意的试探。这可奇了,李治虽然嘴上不说,可明显能感觉到他还是忌惮天后掌权太过的,尤其是武承嗣和武三思进入朝廷之后,李治更是脸色不好看,即使是天后也不敢贸然培植他们。经如此一闹,李治虽还是想让她把权力分出去,却竟支持起她娘家人来了。这种微妙的关系,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他们之间还有没有爱的存在,随便换成谁都会尴尬,唯有天皇天后,居然能平稳维持这么多年。
关于李弘的死,种种猜测天后都是听说过的,他倒地的一瞬间,那幽怨的眼神明明白白是盯着自己的,弘死不瞑目。于是流言四起,所有人都像是忘记了“虎毒不食子”的古语,她似乎成了幕后黑手。不知道李治是不是也信着那一套胡话,总之他们之间的语言越来越少了,李治那迅速苍老的面庞也很难透露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弘几乎是她最爱的儿子,而她也坚信弘也是同样爱着她的,舐犊情深,就算有恨,也不会大过爱去,弘是个好孩子,正因为他是个好孩子,所以他夹在中间,承受着旁人不知道的压力与痛苦。而李治,他们之间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心照不宣,却又各自隐忍。随别人去怎么说吧,众口铄金,却泯灭不了她比金子还强大一万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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