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此时望着浩渺烟波,摇头失笑——什么救江南黎庶,不过是好听托词而已。
“王爷何忧思之深也?”咳喘声近,一个头戴幕篱的黑衣人从船舱里转出来,他步伐虚浮,声音沙哑,似乎扛不住瑟瑟江风,将身上披风拢得更紧了一些。
任谁也猜不出这样一个看似命不久矣的糟老头子是逸王近年来最依仗的智囊,江北无论官职高低身份贵贱,见到他都要尊一声石先生。
逸王见他过来,倚栏笑道:“石先生料事如神,到了这里,江南诸家果然仍龟缩不出,看来是要推出乐家作牺牲了。”
“以利相聚者,必以利散,各家既因财富商业拥戴乐则柔,现在衡量利弊,自然不会引火上身,且乐则柔本就引起民怨沸腾,正好送给他们现成的理由袖手旁观,顶多声讨一番罢了。
说不准还要落井下石,毕竟乐则柔和乐家占了江南商业三分天下,她倒下,太多人能获利了。”
石泉张开双臂虚虚划拉一下,整个青檐粉墙的江宁城都被他划住,几朝的金粉富贵风流入怀,喟然叹道:“温柔乡,英雄冢,乐则柔在这里说一不二了太多年,江宁安逸消磨了警戒心,倘若放在几年前她绝不会陈拙远去落桑。”
如果陈拙稳居漠北,向逸王施压,天下三分的格局还能延续不知多久……
可惜了。
她一步错,给逸王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逸王在淮水北岸给出最后期限,放话等待三天,要废了小皇帝,要乐成和安止以死谢罪。
乐则柔还是很佩服江北上下的执行力的,或许因为他们极善夜行军,不声不响就迅速集结了五万士兵,如果不是怕惊动江南,恐怕能召集更多。
当然,逸王的五万精兵铁甲,对付江宁禁军草包是绰绰有余了。
乐成急得团团转,乐家四房已经连夜卷包袱去四夫人娘家了,一日之间,熙熙攘攘乐家巷以极快的速度冷清下来,留下的人也都人心惶惶,没头苍蝇一样打听着出路。
“七姑,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你给三伯父一个准话,伯父年纪大了,受不了日夜悬心。”
乐则柔寻常地说:“没事,您不用愁。”
乐成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手里还有兵?”
乐则柔噗嗤笑了,“湖州一共能有多少人,我总不能拎出一个就当兵,我的人全都交给陈拙了。”
乐成眉心紧紧皱出一个川字,实在不懂了,她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这次与以前危机不同,乐则柔内忧外患,不仅是逸王大军直逼淮水,她因滇地民乱在江宁声誉极差。偏偏此时她将人都给陈拙带到福建了,兵力空虚,南家的福建水师一半兵力远赴落桑,即使想帮她也远在福建解不了近渴。
她为什么还能气定神闲?没有兵,难不成要和逸王以理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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