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睁得大大的,滚落在玄帝的脚下。
侍立在身侧的莫公公走上前来,慢慢地对玄帝拜了一拜:“陛下,容老奴先行一步了。”起得身来,黯然一声叹,佝偻着腰隐没在黑暗的角落中。
马蹄声、金鼓声,还有,刀剑在暗夜中刺耳的碰撞声,近了近了。琴弦突兀地拔上高调,一声一裂,凄厉间竟似欲绝。
“呛”然一声响,玄帝挥剑劈下,弦断琴亦碎。
云想衣蓦然回首,漆黑的长发拂过漆黑的眼眸,暗色叠叠。两厢无言,接触的目光中,风起潮卷,惊破千层云涛,离弦的箭终是挑破了心头的那一根刺。
玄帝忽然轻轻地笑了,一把揽起云想衣,搂住他,用柔和的语调缓缓诉着:“你实在是很象你母亲,不仅是容貌,便是这性子也和她一幅模样,自私、固执,而且冷酷。”长长地叹息着,“还好非焰没一点象她,否则如你一般,终究也成不了大器。”
“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和他的身上都流着那个女人的血。”云想衣咬着嘴唇,恨得极了,却微微地笑着,“你在这里看着,你的儿子逆人伦、弑君父……他和我一样,都将是不容于天地的罪人。”
玄帝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似乎怜悯又似乎轻蔑的神情:“你和你母亲一样自负,你以为已经赢了么?其实第一眼看见你,朕就知道了……”他低低地笑了,抚摸着云想衣的眉眼,“那样的神情……当年她也是那样来诱惑朕。”
云想衣的嘴唇被自己咬成青灰的颜色:“晓得又如何,你们不是一步一步地跟过来了么?”
玄帝的眼眸在火的影子中明灭不定,忽而飘摇、忽而尖利:“朕答应过莹,一定会让她的儿子当上皇帝,只不过,朕要非焰自己来拿他的江山。想要成为这个皇朝的主人,有很多事情他必须明白……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没有任何人值得依靠,便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自己至爱之人……也全部都是假的。”寂寞的黑夜里,那个君临天下的男人寂寞地微笑了,“吾欲乘风云汉,回首间方晓高处不胜寒,归去已无路。”
战死的将士在宫城脚下发出了凄惨的哀号,长长的风从天方尽头吹过,带着血的味道。
云想衣苍白的容颜在暗淡的月色下扭曲了,抓住胸口,仿佛要揉碎自己的呼吸:“我已经赢了,到此为止,这盘棋下完了,你来不及反手。你的儿子会杀了你……我想要的只是这个,让你的儿子亲手杀了你!”
“朕说过你不会赢。”玄帝依旧那样搂着云想衣,越搂越紧,几乎要把他的腰掐断掉,“你母亲在下面等着朕,想衣,和朕一起去找她吧,十年一梦,朕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呢。”
城下陡然一声震天金鼓,腾龙战帜翻卷过云天,剽悍的黑马踏上前阵,马上金甲的骑士傲然抬首,剑尖直指城楼高处。
遥远的凝视,隔着浓浓夜幕,在那瞬间把思念焚成灰烬。痛苦的滋味象拔不出来的刺,在骨头里面辗转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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