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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习惯。”威尔承认道。

“我也不太习惯。”楚恪说。他的习惯都是十一年探员生涯里养成的,而他与威尔相遇仅仅半个月,来不及培养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就连信任都显得磕磕绊绊。明明他们身处严冬,这一路跋涉于深雪中,一切却都快得像一团火。

巧合的是,楚恪选择探员这一份工作,正是因为他乐于蹈火。

威尔把手放在楚恪的肩膀上,低下头去,把脸埋在了楚恪的头发里。SYM-1型赛博格是微卷的黑发,化学纤维的触感有些毛躁。楚恪琢磨着该让威尔去换一个机体。他们讨论过这个话题,但那时候没有结果。现在同样不会有结果,这事儿得等威尔服役结束之后再讨论。在那之前,楚恪得先押着威尔给他写报告。他有个大纲,细节就交给威尔,最好写得感人一点,能保住他的职位——

威尔说:“我爱你。”

楚恪忽然忘了他刚才在想什么。

第33章 尾声

返程时北太平洋已经积起了海冰,有一半时间需要破冰航行。破冰船花了两天多才回到鄂霍次克海附近。

在冰上航行比来时凶险得多。楚恪与威尔不得不提着心轮流在舰桥值班,对照赵艾可那份操作指南检查破冰船的状态。威尔当值的时候,楚恪就在那张折叠床上小睡。威尔一贯体贴,会尽力保证楚恪的睡眠,因此他叫醒楚恪时,楚恪还以为是发生了大事。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却见威尔侧对着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舰桥的窗外。

“您看。”威尔说。他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楚恪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他首先注意到的是雪。窗外仍在降雪。甲板上积起了一层薄雪。他们已经在甲板上撒过路盐,但降雪比融化更快。他们过一会儿又得去铲雪了。楚恪打了个呵欠,抬起头,看向空中。

天还未黑,但浅灰色的天空与深灰色的海面都被灰白的雪花所遮掩,分不清海天。起初,楚恪看不出来威尔指的是什么,渐渐的,他从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中分辨出了一处墨点般痕迹:那是一只海鸟。它自灰白大雪中飞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逐渐靠近这艘破冰船。

它飞得极快,两米多宽的巨大翼展像一小片乌云,俯冲而来。那无疑是一只猛禽。在楚恪以为它将要撞破舰桥玻璃冲向他们时,那片乌云忽然换了个方向,以与外貌不同的灵巧停在舰桥的玻璃窗前,鲜黄色的脚爪稳稳抓在了瞭望台下的栏杆。

雪下得正急,那只海鸟借着瞭望台的遮挡,抖落了半身雪花,又张开了一边翅膀,仔细用同样是鲜黄色的弯喙梳理着翅羽。那身纯黑色的翅羽中,唯有翎羽和尾羽是纯白色的,如同乌云边缘的一线曙光。

“……虎头海雕。”楚恪低声说。

楚恪曾经无法理解海参崴人为何将一只海鸟作为精神图腾,只有当他亲眼目睹时,才终于了悟。如此理所当然:在灰败的城市,在荒芜的废墟,在漫天的大雪与无垠海面上,在一切无望的沉寂中,唯有高处盘旋而来的一只巨大海雕,提醒着世界尚存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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