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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炎脑中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厉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你、你大逆不道!

琉璃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怜悯: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裴相,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做了,何必如此撒泼抵赖,徒惹人笑?你说的话,难道声音高就有理了?你做的事,难道不承认就不算数了?

她瞧着裴炎的眼睛,轻声问道裴炎,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辰?裴炎怔怔地站在那里,很想告诉自己她都是胡说,全是胡说,然而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彻底了堵住了,竟是一个字,甚至一口气,都吐不出来。

在窒息般的惶惑之中,他茫然看了看四周,眼前是空旷的广场,背后是高耸的台阶,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曾无数次带领群臣走下这台阶,走上这广场。他曾无数次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已接近了千古名臣的毕生梦想。然而此时此刻,这一切却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仿佛是那层一直笼罩在上面的锦绣文章被霍然揭开,露出了肮脏丑陋的真正面目琉璃看着这张渐渐变成一片死灰的面孔,微笑着欠了欠身:裴相回去好好想一想吧,记得帮我向十三娘带个好。

她转身不紧不慢地走上了台阶,回头一看,裴炎也已开始慢慢地挪动脚步,只是那一贯挺直的背脊,却陡然佝倭了下来,仿佛在她转身的瞬间,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唐宰相,便已从人生的顶点走到了末路。

琉璃静静地瞧着这个背影,心底有个声音在轻声道:守约,你看见了么?这个人,果然又让你说中了!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看错过任何一个人,也许,除了我阵熟悉的剧痛从心底深处蓦然绞了上来,带着沉重的悔恨和冰冷的绝望,在她的五脏六腑间咆哮翻滚,仿佛可以把遇到的一切搅成粉末。琉璃屏住呼吸,挺直了背脊,静静地等候着这阵剧痛过去。

在这么长的人生里,无论怎样的痛苦,终将会过去。

九月的天空依然高远,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云彩把太阳遮住了大半边,巨大的yīn影从殿前的广场上缓缓掠过,又无声地消失在午后的阳光里,仿佛是一个漫长而沉重的梦魇。

琉璃回到紫宸殿时,武后已换了家常打扮,正和刘氏随口说着旧事,抬眼瞧见琉璃,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裴相还是固执己见?

琉璃叹了口气,低头回道:妾身太高估自己了,裴相不知在担心什么,不管妾身怎么说,都觉得妾身是在藏jian,觉得妾身要害他,说话实在不大好听。

武后沉思片刻,冷笑了一声:做贼心虚,也罢,由他去!

刘氏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点头应和:正是!这裴炎也不晓得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华阳夫人都能为了大局不计前嫌,他却是如此不识好歹!

琉璃只是垂眸不语,武后瞧了她一眼,目光柔和了许多:他当然不如你,你们,原是难得的。

琉璃心里一阵刺痛,你们,说的自然是她和裴行俭。守约用他的一条命和那一屋子表里如一的书信文稿,证明了他的坦dàng;而自己,用了两年的时间步步为营,大概也终于重新赢得了她的信任。

刘氏却会错了意,满脸都是喜色,嘴里谦逊不迭。

武后叹道:可惜如今真正有些风骨忠心的臣子,却实在太少了,所谓堂堂君子,所谓的世外高人,多不过是些庸才。

她感慨地摇了摇头,突然问道:琉璃,你也跟我上过几次朝了,你瞧着这满朝文武,可有什么人略有几分几分风骨?

琉璃心底更是痛楚,武后本来想说的,大约是裴守约的风骨吧?说起来,武后对他的确有一种特别的重视,他若还活着,武后自然还会竭尽全力、不择手段地对付他。然而如今他已经不在了,在武后的心里,便也只剩下了遗憾和欣赏,甚至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拿他去比较旁人她压下胸中的翻滚,也没瞧刘氏那杀jī般伸着脖子使的眼色,想了片刻才道:记得上回有个姓狄的郎中直言进谏,行事似乎颇有些胆气。

度支郎中狄仁杰?武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么个不相gān的人,沉吟片刻,却是欣慰地点头,你的眼光果然不错,他的确是个胆子大的。

琉璃笑了笑没有作声。狄仁杰,自然是胆子极大的。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世上,在那前仆后继和女皇的斗智斗勇的人中只有他笑到了最后,也只有他,才保住了李唐复兴的最后希望;而这,也是守约一直想做的,愿意拿命去换的结果吧。

闲话说罢,又到了武后批阅奏章的时辰,刘氏拉着琉璃走出殿门,一出门槛便低声埋怨道:我的好夫人,你怎么也没多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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