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人本来一听说家主居然还是不在家,鼻子都快气歪了,但见这婢女说话做事也还上道,不由火气略减;又听说这次的正主,那位库狄大娘也在上房,倒也起了一丝好奇之心,冷冷的点了点头,那便打扰了。
她昂首挺胸走了堂屋,只见从东首坐榻上不紧不慢的站起一个年轻女子,低眉敛衽行了一礼,她心里不由一惊:这份礼数气度,倒不似小家女子。当下也还了一礼,耳中听到一个轻缓的声音:家父不在,有劳娘子两次奔波,请稍待片刻。
媒人西首榻上端端正正跪坐下来,挑剔的打量着这位被河东公世子相中的女子,只见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穿月白色的短襦长裙,个子还算高挑,却显然不够丰腴,五官倒是极为jīng致,可深邃有余,柔媚不足,并没有时下人家喜欢的福相,倒是一双褐色的眸子清澈灵动,颇为奇异,自有一番让人过目难忘的韵味。
她暗道一声难怪,昨日自己到河东公府复命,那位世子夫人并不十分在意,但进去片刻之后再出来后,却脸色生硬的厉声吩咐下人准备聘礼,又对自己搁下了必须把聘礼送到的狠话按大唐律法,收了聘礼,便算是已经订下婚约,女家若反悔要杖六十。想来大概是世子发了狠。她原本也打算着给这家一点颜色,也好出了昨日的郁气,没想到这位正主儿的气度
婢女低头送上了新鲜的酪浆,官媒也就势换上了一副笑脸,对已经在琉璃上首坐下的曹氏放缓了声音道:贵府的大娘果然是好人才,怪道世子夫人如此上心,今日的八抬喜礼,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有足足一百金的聘金,夫人若是方便,可否先过目一遍?
一百金?那就是六十多万钱!还有八箱绸缎曹氏险些一头栽倒在席子上。官媒恍如不见,只微笑着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已经拟好的文书,放到了曹氏面前的案几上。纸上写着婚书两个大字,下面又写着库狄氏长女年已长成,令淑有闻,今议与河东公世子裴承先为侧室,聘礼一百金、绸缎一百二十匹,本女即择吉日过门云云,又注明了媒人乃为官媒何氏六娘。
曹氏拿起婚书,只觉得手都是抖的:只要签下字据,这一百金和八箱绸缎就是他们的了,算起来足以买处更大的院子正恍惚间,突然听见身边的琉璃低咳了一声,侧头一看,只见她略带讥讽的看着自己,顿时清醒了过来:原来河东公府竟是如此富贵,她若真去了那府里,日后这家里哪还有自己母子的立足之地?
想到琉璃日后可能过上的富贵日子,曹氏心里一片冰凉,揉了揉脸,换上了得体的笑容,对媒人道:奴是大娘的庶母,这字据还是要她父亲来签才是。心中却暗暗着急,那裴都尉家的怎么还未到?若是两处都来了,才好教此事一拍两散!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还没等媒人接口,阿叶已冲了进来,娘子,又、又来了!
曹氏心中大喜,却沉下脸道:什么又来了?
阿叶喘了口气才道:媒人,也是带人抬着喜箱,还有五娘子的车竟然是库狄氏亲自带着媒人和聘礼过来了么?曹氏本来已经松了口气,听到最后一句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看了琉璃一眼,第一次有些庆幸库狄延忠已被她给支了出去。
官媒何氏腾的站了起来,沉着脸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曹氏心里急转几圈,也站起来陪笑道:好教这位娘子得知,大娘有位姑母在裴都尉府做媵,因喜爱大娘,原是常说要让大娘也进那府里,或许是今日也带媒人过来了?
何氏冷笑一声,这才明白昨日安氏夫妻所说的裴都尉家二郎是怎么回事,想是得了消息今天也来抢着下聘,难怪这库狄家的家主两天都不在,只是既然她抢先带了聘礼入门,若让他们把这事qíng翻过来,自己也就白当了这二十多年的官媒!都尉府,不过四五品的官员,也敢和河东公府抢人?
当下她也不着急,冷冷的看着曹氏急忙忙的迎了出去,这才掸了掸裙子,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眼角扫到依然一脸平静的琉璃,心里倒是称了声奇。
只见库狄家院子里又涌进来许多壮汉,抬了十余箱的喜礼,当头的却是一个穿朱戴金的妇人。何氏翻了个白眼,若是服紫的贵妇也就罢了,不过是个媵妾,也来充什么贵人么?
特意换上了朱色常服的库狄氏也早就看见了何氏,忙扬头走了过来,习惯xing的想顺着鼻梁瞟何氏一眼,却发现她实在太高了些,只得转头对曹氏道:不是说好今日来下聘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曹氏心里早有了几分打算,笑着答道:这位何娘子是河东公府遣来的官媒,昨日便来过,今日又带来聘礼过来,因大郎不在,阿曹不敢做主,只得请到堂屋歇息,等大郎归来再说。
库狄氏脸一沉:胡闹!大娘之事我两日前便已说好,怎么昨日不跟这位官媒娘子分说明白,耽误了时辰不说,还白白让公府准备了这许多物件!
曹氏刚想分解,何氏却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礼,这位夫人,既然说是前日便已说好,请问可有文书?
库狄氏怔了一下,只能道:约定了今日来签。
何氏又问,可曾留下了聘礼?
库狄氏忙一指后面:这不是么?
何氏脸色一愣,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库狄氏:这位夫人莫非不知,纳妾不同娶妻,只以财礼文书为准,若说聘礼,河东公府的聘礼已在这院中,文书已在这屋里,此事就算定下了,不知又与裴都尉府有何g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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