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来,库狄氏又让人上了棋盘、投壶等物,众女便开始投壶做耍,一时娇声笑语不绝,连珊瑚都凑了过去,唯有琉璃还未举步便收到了几道轻蔑的目光,自然识趣是呆在了一边。
崔玉娘只拉着八娘到一边说话,低声笑道:我可是把人带来了,这卫十二娘相貌也罢了,难得的是还算知道分寸,家里又靠着我们崔府,谅她日后也不敢对我姊姊不敬。只是,二郎姊夫他还真来相看这些人?
八娘断然摇头:你还不知道阿兄是什么人?今日他早便约了几位好友在此吟诗喝酒,是那两位又上赶子的约了这些女子来斗花,阿兄也就随她们去了,你莫管她们,咱们且乐咱们的。阿兄此次不但请了程将军家的大郎,还有那卢升之和骆神童,待会儿定有好诗!
玉娘不由睁大了眼睛,卢照邻和骆宾王?二郎好大的面子!又笑道:怪道你今日打扮得如此出色。你家的墨玉养得真是好,我这朵huáng鹤翎却是不及了。
八娘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自嘲的一笑。崔玉娘脸色顿时有些愤然,你那庶母也太不知好歹,竟敢让那胡女和你穿一色的裙子,也不想想,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恨不能穿胡衣吃胡食家里放满胡姬,还自以为这便是第一等的高贵门庭了!你且等着,看我为你出气!
自打大唐开国以来,他们这些高门大姓便大不如前,朝廷越来越重视科举不说,皇家也时时想打压他们一头,修的《氏族志》生生将崔氏放到了第三等;更莫说如今朝野上下,胡风蔓延,长孙尉迟之流都站到了他们的头上真真是让人看见这些胡人面孔就来气,何况是这样不知好歹的!
八娘听她越说越不像,虽也心有戚戚,还是笑着摇头:罢了罢了,也不过是宫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而已,如今这世道,原不是我等能置喙的,至于那些人,不过是些玩意儿,何必与她们计较?白白跌了身份。
崔玉娘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你等着看好戏就是了。又冷笑道:我姊姊那般温柔知礼,身子又不好,绝不能让这种狐媚子去扰了她!
两人说笑了一阵,玉娘回头看了一眼那边楼上,却恰好见到一张熟悉的端正面孔,忙推八娘道:姊夫在看这边。
八娘也抬头去看,果然看见兄长裴炎正凭窗而立,视线却似乎在看向另一边,她顺着目光一看,落入眼中的正是外面回廊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不由一怔:阿兄难道会看上这个胡女?
裴炎并没有察觉到妹妹的眼光。他原是过来透气,却一眼看到了回廊上的琉璃,越看越是狐疑。眼见那女子走了一步,面孔恰好转了过来,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果然是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裴如琢那张铁青的脸,嘴角便扬了起来。
一旁的大郎程务挺最是眼尖,忙凑了过来,看了两眼便笑道:子隆好眼光,那位簪紫花的女子果然是个美人!看着似乎是个胡女?
他这一嗓子顿时把阁楼上六七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裴炎忙退后一步,皱眉低声道:你莫胡说,我只是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罢了!
程务挺神色夸张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什么女子,怎么眼熟?居然能让你笑出来!裴炎只得压低声音,把那天的事qíng略说了他一遍。程务挺不由拍腿大笑,原来不但是美人,还是妙人!如琢那厮,活该!
在座几个男子,别人也就罢了,骆宾王年方十三,卢照邻也不过十六岁,两人都是以神童之名被召入长安,如今分别在邓王李元裕和道王李元庆府中做着幕僚,最是飞扬跳脱,早就凑了过来,听得这样的事qíng,不由都拊掌大笑,又都趴在窗口看了一回,回头便要磨墨咏紫牡丹。裴炎哭笑不得,只能由他们去。程务挺往外又看了一眼,笑道:那边也开始磨墨了!
只见亭子里刚才还各自为戏的女子已凑在了一起,亭中案几换上了笔墨纸砚等物。却是崔玉娘提议说,投壶传花有些无趣,不如写诗咏花。
写诗?琉璃大吃一惊,不是说斗花会上女人负责展示风姿,男人负责卖弄风雅么?怎么还会有这种高难度节目?却见裴家的两个女子已拍手叫好,其余几个也纷纷应了,她不由立时便有了种原来只有自己是文盲的自卑感;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丢人的大好时机?一颗心顿时又安安稳稳的放回了肚子里。
眼见几个婢女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成套的笔墨纸砚,琉璃这才明白:门第高贵如裴家女眷,写诗大概还真是常规表演节目。她看得入神,便没有留意崔玉娘给自己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上前接手了磨墨的活儿。
过了片刻,却是那位娇怯怯的卫十二娘头一个走到案几旁,提笔写了几行字,琉璃探头一看,是四行端端正正的小楷:曲水晴日好,常住终南家,照云犹疑雪,映日渐欺霞。想来是在咏她头上的白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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