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收摄心神,不敢再去看,心头念着满腹的疑窦,告诉自己不过是同坐而已,左不过忍些逾礼言行,反正是个六根不全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当下吁了口气,迈着细碎的步子挪到那空地上坐了,但却不肯和他贴近,中间隔了几尺来远。
徐少卿自然都瞧在眼内,面上不动声色,仍斜靠着山石,暗地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眼觑她。
那眸中she出的光像化了形似的,在高暧身上各处恣意巡曳,竟毫无顾忌。
她又是局促,又是羞怯,只觉浑身不自在,就这般静默半晌之后,终于忍不住问:我已坐了,厂臣为何不说话?
他好整以暇的捋了捋琵琶袖道:臣的话不急,稍后再说也无妨,倒是公主这般匆匆的赶来,定是有要紧的话说,还是公主先来问臣吧。
没要紧事特意去找她做什么?明明到这时候都是彼此心照不宣,怎的反而又谦让起来,吊人胃口呢?
她秀眉一蹙,暗说往常没规没矩也不过一两句话罢了,今日却有些变本加厉,实在不知这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转念想想,又觉早晚都要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区别不过是个先后而已,当下轻咳一声,便道:既是厂臣这般说,那我便直言了嗯,敢问厂臣为何要私自取走我母妃的遗物?
徐少卿也不打哈哈,点头直承道:公主果然愈来愈jīng细了,倒让臣刮目相看。不错,臣的确从木箱中取了一件东西,但那并非慕妃娘娘的遗物。
什么?不是我母妃的遗物?她猝然一惊,冲口问道。
当然,那东西乃是一件刃矛残器,绝非女子所用,又怎会是慕妃娘娘的遗物呢?
高暧不是傻子,自然一早便瞧出那是军器,可这东西为何会在木箱内,却让她不能不心中疑惑。
只听他接着道:公主不必疑心,那东西与慕妃娘娘无关事确凿无疑的,想是当年掩埋木箱之人慌乱间未及细看,无意中将其混在里面罢了,并没什么大不了。
她听他所说跟自己先前所想的一致,暗想或许这便是实qíng,但心中的疑窦却仍未解开,又问:虽是这般说,可厂臣瞒着我将它取走,又是为何?
他勾唇轻笑,目光灼灼,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像是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那晚公主开启箱子,臣一见那东西便觉眼熟,正与眼下东厂所查一件案子的物证相似,其后翻阅卷宗,一看果然不错,所以便想拿去做个旁证。想来不过一件残破军器而已,并非慕妃娘娘遗物,于臣有用,与公主却是毫无gān系,索xing便当作没见过好了。只是臣斗胆擅做主张,还请公主恕罪。
她听完默然不语,心里总觉得那件刃矛状来历军器绝非那么简单,而这番话则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不愿让自己知道。
可是见他目不斜视,言之凿凿,说得也是滴水不漏,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自家心里也疑惑了,料想再追问下去,他也不会明言,沉吟半晌,只好叹口气道:厂臣不必告罪,反正我是不懂的,只要不是母妃的遗物,拿去便拿去好了
高暧话没说完,便见徐少卿眼神一变,忽然寒意凛然,撑起双腿向自己靠了过来。
她以为他又要挨过来坐,顿时紧张起来,撤身就要向后退,口中不自禁地叫着:厂臣?
莫动!
那冷凛的声音自有一番威严,竟让人无法抗拒。
她不由便顿在那里,似乎也隐隐觉察到了什么,心头立时紧张起来。
而他这时已靠到了近旁,上身微微向前倾着,那薄薄的唇几乎要贴到她的额角上
突然间白影一闪,他的手猛地从耳边擦过,抓向她脑后。
高暧胸中砰跳不止,却不敢回头去望,眼睁睁地看着徐少卿身子稍稍后撤,那臂膀缓缓收回来,手上竟捏着一条蛇!
啊!
她惊呼一声,吓得当即缩入他怀里。
只见那蛇通体青绿,头呈尖锥状,瞳孔垂作一条直线,尾尖却成深红色,竟是令人闻之色变的竹叶青。
此刻它尖尖的脑袋正被捏住,张着口,露出两颗倒钩似的毒牙,在阳光下竟像匕首般闪着寒光,那蛇身紧紧地缠在徐少卿的手臂上,少说也有尺许来长,瞧着极是怕人。
她又朝他怀中缩了缩,这才醒悟,原来方才他忽然挪过来,又叫自己别动,为的就抓这条剧毒无比的蛇。
若真是迟上一时半刻,说不得她这会儿早被咬伤,多半条命已然搭进去了。望着他,不免又是感激,又是后怕。
一条小蛇而已,公主不必惊慌。
徐少卿一手擎着那蛇,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以示安慰。突然袍袖挥出,将那条竹叶青扔进远处的树丛中,又拉头起身走开几步。
高暧悬着的那颗心这才落了地,轻轻吁了口气,暗地里念了两声佛号,便对他道:多谢厂臣。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也不知是他第几次出手相救了,只是不咸不淡道声谢,未免有些轻飘飘的,丝毫不见诚意。
明明她算是主子,而他也说自己是天家奴婢。按理说奴婢伺候主子,护着主子周全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到她这儿,却怎么都像是反欠了他的人qíng。
如今这笔债不仅没个分晓,反而越攒越多,越理越乱,越来越让人心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或许正是因着这般,她此刻虽然半偎在他怀中,却也没有挣动,权当是一份小小的回应。心里只安慰自己说,那不过是怕再遇上什么蛇虫,所以不敢离他远了。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