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主!翠儿直接扑在面前跪倒,双手扯着她的裙角,哭道:你去哪,奴婢便跟去哪,求公主千万别撵奴婢走。
她听她说得qíng真意切,鼻子酸酸的,眼中莹着星光,qiáng自忍着才没垂下泪来,咬唇道:傻丫头,你也说那崇国是番邦夷狄之地,跟着我去又有什么好?说不定这一辈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翠儿抹泪泣道:世上就只有公主待我好,奴婢再不会认别的主子了,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公主一个人去番邦受罪,奴婢还不如一死了之的好。
她心头一动,眼泪终于滑落下来,脸上却作欢颜,点头道:难得这世上还有你念着我,好吧,左右也不是马上便走,尚有些时日耽搁,你再想清楚些,若到时不想去了,再与你安排也不迟。
当晚月色晦暗,夜风在宫墙殿宇间穿梭呼号,似哀鸣,似低泣
高暧蜷在芬芳细软的绣榻上,却感觉身子冰冷,一阵阵地发抖,听着窗外树枝沙沙作响,让她不由得便想起儿时独自一人在禅房睡觉,叫那山风尖哮的声音吓得蒙被大哭,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才只半日的工夫,她便觉得这深宫高墙之内与青灯古佛的庵堂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一般地孤寂难耐,披衣起来念了几遍净心禅,那颗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竟似这么多年的根基都白修了。
好容易挨到天亮时分,实在躺不住,便下了chuáng。
翠儿也早起了,出去半晌就领着几个宫女端了汤水和早膳进来,她食不甘味,糙糙吃了两口就搁了筷子。
不多时,冯正进来禀报,说传旨的内侍到了,在外头候着。
她知道躲不过,便让翠儿服侍着更衣梳妆。
这次是皇上传见,翠儿不能跟着,这丫头红着眼眶伺候她穿好新送来的织金方补的比甲袄裙,梳了髻子,钗好头面首饰,一直跟到门口,目送她孤零零地一个人上了宫轿,眼泪泫然yù滴,看得一众宫人内侍莫名其妙。
轿子沿着皇城北街向西,高暧坐在里面憋闷,索xing也不管那么多,揭了半扇帘子朝外望,只见一重重的楼阁殿宇巍峨耸立,果然如传言中的那般气势恢宏,令人不敢bī视,只是毫无生气,间或几个宫人从旁经过,也是低首垂眉,行色匆匆,死气沉沉的倒像是行尸走ròu。
她愈发闷得厉害,好在路途不长,绕过御花园,经后苑中门而入,很快便停了下来。
高暧下了轿,见这殿宇重檐繁复,四脊出水,huáng瓦琉璃,正中匾额上镌着坤宁宫三字,不觉微感奇怪。
按说这里该是皇后娘娘的寝宫,皇兄召见怎么却在这儿?
一名半老内侍下阶带她进殿,穿堂过室来到东厢暖阁门口,让她在外稍候,自己则进去通禀,不片刻又转了出来,领她入内。
这暖阁并不甚大,里外两间,格局严整,楠木为梁,柱作金础,富丽堂皇,青花斗彩的香炉中烟雾缭绕,阁子内弥散着一股淡雅的熏香味儿,北面紫檀的罗汉chuáng上并排坐着两个人。
男的头结网巾,束玉梁冠,穿宽大的赭huáng色绫绢道袍,一副闲散的打扮,女的却梳着盘桓高髻,金钗、抹额、耳坠、簪花样样不少,身上则是huáng绿织金的云肩通袖宫装袄裙,华贵中透着些许庸繁。
那内侍近前躬身道:陛下,娘娘,云和公主谨见。
高暧依着新学的见君规矩,盈盈大礼叩拜:第四妹高暧,封云和,拜见大兄皇帝陛下,尊嫂皇后殿下。
她第二拜还未俯下身去,就听对面那清亮中带着几分倨傲的声音道:云和呀,今日可是你第一次面君,怎地如此随便,穿了这等常服便来?
高暧一滞,没料到刚进门就被责了不是,身子顿在半截,正不知该如何应答,却忽然被人伸手扶住了。
哎,成了,成了,今日又不是祭祀朝会,朕许久未见皇妹,也没服冠冕,便如在家一般,不必拘礼了。
她抬眼,见面前的人相貌儒雅,颇有几分书卷气,面上带着一抹随和的笑意,并没有想象中帝王该有的那种威势,倒显得平易近人,知道这便是当今大夏的显德皇帝,也是自己的大哥高旭。可一想到他召自己回宫的目的只是为了嫁去北国,刚生出的那点好感便瞬间dàng然无存。
皇后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悦,打量着高暧绝美的jīng致面庞,虽然苍白中带着些许倦色,却掩不住那股卓然的清丽秀雅,目光沉沉地笑道:陛下说的是,今日只当兄妹重聚,倒是臣妾拘泥了。
无妨,皇妹快起身吧。高旭说着,便退回到罗汉chuáng上坐下。
高暧瞧得出皇后的冷眼,于是依足规矩又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高旭也左右打量着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甚,跟着偏过头去问道:婉婷,你瞧皇妹的容色如何?
原来这位看起来不太好相与的皇后兄嫂闺名叫婉婷,却不知道姓什么。当然,这与她无关,况且不久就要远嫁北方崇国,再也不会见面,知与不知也没什么两样。
皇后撇过眼扫着她,脸上却嫣然笑道:云和不愧是皇家的血脉,臣妾还从未见过如此好颜色的人儿。
高旭点头道:是啊,朕原以为她在庵堂呆得久了,难免粗养些,没曾想还是这般姿颜月貌,倒真是难得。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