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指去擦他的泪水,颤着嗓音问道:三哥,是不是是不是你也没法子救我?
阿墨三哥无能,对不起,对不起萧宝溶将头埋到我的脖颈间,湿热的泪水和鼻息扑落在肌肤上,亲近而温软的感觉,却让我更是害怕无措。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七)
萧宝溶也帮不了我!
他这般郑重其事换了亲王衣袍请求入宫,还险些被拒绝,显然是永兴帝主意已定,不yù见他。只怕他为了见我一面,也求了永兴帝好些话;他站不住坐倒地上,很可能是因为求见时跪得久了。
大难临头时,昔日的慈兄牺牲为难起弟妹来,倒是不遗余力,毫不手软!
三哥,我不怪你。我将手指攥成拳,又松开,再攥紧,将脸蹭在萧宝溶的肩上,努力将泪水bī回去,切齿说道:可我好恨!我好恨大皇兄和皇后,还有那个可恶的拓跋什么
拓跋轲。萧宝溶将头抬起,渐将哽咽声吞下,低声道:记住,魏帝叫拓跋轲。此人xingqíng冷峻,心机深沉,你年纪轻轻,从不曾历过风雨,必定斗不过他。落到他手里,千万不要任xing,先先委屈一下
他抱着我的手腕忽然收紧,勒得我肩膀一阵疼痛,微侧脸,已见到萧宝溶闭着眼,面色雪白痛楚,夹杂着不知多少的不安、不甘和不忍。
我蒙昧了片刻,忽然解了过来,身体立刻颤抖起来,磕着牙问:他他会不会bī我做男女间的那种事?
萧宝溶慢慢松开他的手,垂着一双止了泪水却依旧雾蒙蒙的黑眸,喑哑道:阿墨,长得漂亮其实也是一种罪过。不过,如果运用得好,也会是一种资本。
我似懂非懂,吸着鼻子望着我在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
穿着一身王袍的萧宝溶比寻常少了几分随xing风雅,多了几分世故和沧桑。他用他柔软纤长的手指小心地抚着我的泪痕,轻声道:做和你母亲一样的聪明人,先保全了自己,三哥一定设法,尽快把你救出来。
今天已经是第三个人向我提及我母亲了。
先是永兴帝让我像母亲那般温顺些,再是吴皇后让我学母亲的狐媚子,现在是萧宝溶,要我做和母亲一样的聪明人。
我今日的遭遇,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萧宝溶显然看出我的不解,他的眸子暗了一暗,看来也不太愿意说。日光流转,渐照到了他所坐的位置,跳舞的金色灰尘将他清俊的容颜耀得不很清晰,但他的字句,终于清晰地传出:你的母亲,原来是北魏一名普通武官的妻子。升武六年,魏靖元帝南犯大齐,父皇遣大将萧彦大破魏军,掳了不少北魏的贵家女子回来,其中,就有你的母亲。
那场战役我听说过,靖元帝便是在这场大战中丧生;现在的魏帝拓跋轲锐意进取,并在西北闵国尚未平定的qíng况下首先攻齐,大约也是想为父报仇。我可不可以认为,他执意要我这个明帝最爱的女儿过去,就为了用另一种方式报复当日魏国所受耻rǔ?
我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八)
萧宝溶本就牵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手指很凉,和我一样地凉,但掌心还有一些温度。他正努力将掌心的一点温度传递给我,继续说着:两国jiāo战经年,彼此都结了不少仇恨。北魏的那些女子,后来就被萧彦赏给了部下将领。至于你母亲我一直不知道她在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我只知,她很成功地让父皇巡边时注意到了她,很快成了父皇最得宠的妃子
萧宝溶的神qíng有些恍惚:玉妃年轻时,当真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初见她时,我才不过十三岁,也算是念过不少书,小有才名了,可那一刻,我竟想不出一句词语,来形容她的婉丽无双
我一直知道母亲出身不高,可萧宝溶这些话,却是第一次听到。我想起我那娴雅高贵的母亲,一时没法将她和北魏俘虏联系在一起。
三哥,你是说,我母妃是靠美色才才从一名敌方战俘,成为一名宠妃?
我惶惑。
萧宝溶的眸子被阳光耀着,终于有了些微的明朗:不只是美色,还有一点运气,一点心机在她年纪渐大后,父皇被年轻妃嫔分去的心并不少,而她的温婉柔顺,还有不经意时的小小手段,是笼住父皇心神的最大武器。自然,她也得罪了不少人。她在父皇去世后选择了出家,当真是择了一条最适合她的道路。毕竟,没有人再去和一个没权没势的尼姑较真了。
萧宝溶说得断断续续,说完后便沉默,而我不由也沉默了。
若是第二个人这般说我母亲,我就一耳光甩过去了;可说这些话的是萧宝溶,萧宝溶绝对不会骗我。
许久,我才颤着声音,问道:三哥,你是让我学着母亲,跟了那拓跋轲,用美色和手段讨他的欢喜?然后,就乖乖呆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
不会!萧宝溶眸光闪过罕见的凌厉,急促而决然地说道:我绝不会让你沦落在北魏。何况
他温柔而痛楚地抚我的面颊,微瞑的瞳仁中心凝了冰晶般凄冷,黯然道:你哪里会懂得怎样仰人鼻息度日?这样bào躁纯稚的xingqíng,落到那样的láng虎窝里,哪里躲得过那些明枪暗箭?你放心,我知道萧彦不肯发兵解围的原因,呆会出了宫,我便亲自去闵边一次,无论如何劝了他出兵。皇兄胆小懦弱,又搁不住父子qíng深,只怕太子有个好歹,竟不肯依我再等几日!你你且委屈些时日,先和使臣去江北,设法保全了自己,等着我带萧彦救你出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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