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保全自己?我茫然,包在萧宝溶手中的掌心,一层一层地沁着汗。
美色,我不如母亲;温婉柔顺,并不是我的个xing;心机和手段,从来没人教过我,也从来用不上。萧宝溶顶多只会让我入宫时学着察颜观色,其他的时候,他自然帮我安排得妥妥帖帖,不需我cao半点心。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九)
萧宝溶扫一眼看守在门外的影影绰绰宫人身形,阳光在他侧脸时投在他的面颊,那本来凄冷的瞳心,蓦地钻出刀锋一样的凌锐。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他的声音很轻,很清晰,如极柔韧的银丝,销融在明亮的光线下,不让任何人察觉,却轻易地缠绕到我心口,一丝又一丝,带了细微的痛意,缓缓地沁入血ròu。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我无声地低低念着,与萧宝溶对视。他极快收敛了那种刀锋般的凌锐,依旧温和怜惜地望着我,只那墨绿纱袍上的金绣四爪飞蟒腾腾yù起,栩栩如生的每一片鳞甲都耀着刺目的金光,锋芒凌厉。
四爪为蟒,五爪为龙。
这两种代表最高权势的神shòu向来与我的三哥无关。一卷书,一壶酒,一张琴,数名舞姬,便是他轻袍缓带的神仙日子。
阿墨,我知你能做到。萧宝溶将一缕挡到我眉眼前的乱发拂开,低沉说道:你够聪慧,也够珑玲,最会察颜观色,只是素常在三哥身畔,你毋须掩盖自己的真xingqíng罢了。以后便多长一颗心眼,好歹忍耐一段时间,三哥一定还把你带回江南来!
忍不住,我虚弱地问:三哥,这也是三哥的处世方法么?
萧宝溶并不回避我的问题,低缓说道:前者用于盛世自保,后者用于乱世制敌。若有人伤害我的阿墨
他又将我揽到怀中,怜爱地抚摩着我的长发,清晰地说道:若有人伤害我的阿墨,我也不介意双手染血,生灵涂炭!
他的心跳很不规则,却很有力,连臂膀都变得异常地刚硬,让我不由便想起了阿顼铁腕般的怀抱。
和我有一月之约的阿顼,今生今世,还有机会再度相逢么?
我有种哭都哭不出来的惨痛,芒刺般扎着,缓慢地在心口抽动。
原来他竟是对的,人与人之间,原没什么分别。天堂与地狱,高贵与卑微,根本就在一线之间,顷刻便能天翻地覆。
外面有人在小心翼翼地叩着门棂,低声地回禀:惠王爷,皇上有旨,若惠王劝服了文墨公主,还请尽快回府。
永兴帝竟然连我和惠王的告别都容不得!是在提防萧宝溶,怕他用什么法子带我逃出宫去,让他没法子用我换回他的宝贝儿子么?
我恨毒地瞪了传话的人一眼,转头看萧宝溶时,他那素常云淡风轻的眸中,同样闪着怨毒。
但他终究没说任何不满之辞,连话语也已恢复了和寻常一般地云淡风轻:知道了,本王这便回府。
锦衾寒,夜阑更漏残(十)
他凝视着我,缓缓松开了手臂,将我抽出他的怀抱,很吃力般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那修长优雅得身形,被近午时的阳光压得变了形,一点点挪动时,如同一纸没有魂魄的剪影。
三哥!我蓦地又叫唤。
萧宝溶站住,微微侧着脸,却没转过身。那阳光太炽烈太明亮,映得他半侧水晶般的眸子七彩潋滟,却是虚浮的七彩潋滟,叫我忍不住又滚落了泪,忙用袖子胡乱擦了,问道:男女间的事不痛苦吧?
寻常见萧宝溶带了他成群的姬妾玩乐,每日看来都很快活,才让我想着,也去找几个美少年来陪我。
如今我竟像身在噩梦中一般!
这样的噩梦,我还能醒过来么?醒过来,依然可以任xing打闹玩耍,计算着找谁做不能拘束我分毫的倒霉驸马
隔了许久,萧宝溶才抛下了一句:有qíng,便不痛苦。
他忽然加快加大了步伐,迅速踏出了大殿,留下惊痛悲恨的几个字,轻轻在殿中弹跳萦绕:希望我能来得及
萧宝溶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我竭力将我所有的听觉寄于他离去时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可连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很快便抓不到一丝痕迹。
殿中再无一人,空dàngdàng地只剩我一个,惊惶地转动着眼珠。
凤凰柱,玉藻梁,鸳鸯帏,珍珠帘,山水松鹤的檀木屏风,童子相戏的珐琅香炉,连环青琐的门窗,流丽妍艳的丹墀
那等的繁华富贵景象,却让我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双手抱肩,依然有冷意毒蛇一般穿梭过我的躯体。
孤寂地垂下头,裙裾边绣的一对穿花蝴蝶,彩翼翩翩,舞得兴高采烈,却再也不曾想过,再美丽,也不过锦绣华衣上可有可无的点缀,舞得再欢喜,也舞不出针刺线扎处的方寸之地。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
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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