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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双团蝶,已成血色,僵红的一团,犹在张着翅膀,似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帐幔再撩开时,那本该在风流旖旎中的女子迅速退出,一边将繁重的绛红锦衣抛开,一边用一块丝帕擦着自己的脸庞,甚至连新涂的唇脂也抹去了。

色若梨花的碧落,不再绛唇如珠。她蹙了眉,厌恶地盯着帐幔上的殷红,将手中宝剑上的鲜血拭去,呼吸有些急促。

石绛珠从屏风后闪出,兴奋地叫道:碧落姐姐,你除掉他了么?我可以回去了么?我可以离开这里,和你回去见公子了么?

碧落点一点头,低笑道:绛珠,你去瞧瞧,那个姓林的有没有断气了?我也怕得很。

石绛珠应一声,走入帐帏,将手伸向那半luǒ的横陈尸体,探向鼻尖。

死了!他死了!姐姐,你太厉害了!石绛珠雀跃着,欢喜得满脸通红,正要回头望向碧落时,背心忽然一冷,一直冷到胸前,如同一团雪水,从血ròu中贯穿而过,刹那浸透心肺。

然后,她觉出似有些疼痛。

低了头,一截剑尖,从左胸闪着寒光透出,一滴两滴的鲜血缓缓渗出,落于明蓝的锦衾,似一滴两滴的泪珠。

她张一张嘴,想再叫一声姐姐,想问一声,为什么。

但她终于什么也没能做,随着碧落决绝拔出宝剑,颓然地仆倒在地上。

没有为什么,绛珠。

碧落蹲下身去,望着倒在林大人身上的石绛珠,脸上再无半丝笑意,眸中也渐蒙上了一层泪光。

她抖动着的手指,轻轻阖上石绛珠半睁着的眼睛,吸着鼻子无奈地低叹:冲哥他也为难,他不敢留你,不能留你呵!

儿臂粗的红烛高照,耀亮着整间屋子,包括死去的人,和飘拂的帐帏。

却耀不亮那女子一身的黑衣。

而她那双如夜的黑眸,正在那跳跃的烛火下,烁着星子样的辉芒,愁意深深。

点绛唇 章台深处夜流彩(三)

苻秦建元十八年八月,吏部侍郎林景德遇刺。

负责保护林景德的侍卫,是一等一的剑道高手。他见到了蒙面的凶手离去,却因回身查看林景德qíng形,错过了追击凶手的最好机会。

他们只记得,那个杀害林景德的凶手,身姿娇小,形若女子,有一双夜一样漆黑的眼睛。

但他们一直不相信,杀害林景德的,会是一名女子。

林景德的身手,在朝中武将中也已排在前列,连宰相王猛在世时,都曾对他的身手大加赞赏

凉风,冷月。

晚云初收,淡天琉璃。

乌鹊南飞,花荫向晚,偌大的园中,种植的大半是jú花。

有墨jú、金绣球、美人含笑、芳溪秋雨、绿衣红裳、斑中玉笋等品种,俱是jīng心栽培,花开正好。月色淡淡,绫灯沉沉中,但见粉红紫白,种种不一,万奇千异,或束团如拳,或垂丝如帘,或轻软如云,或绚烂若羽。

一个月白衣衫的青年人,正独对了那满园清jú,悠然抚琴。

素月分辉,在他身上投了一层虚茫的清光,轮廓圆润俊美的面庞,噙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浮于花影月光之中,飘然若仙。

花淡雅,人高洁,连琴声都飘着清冽的jú花清芬。

沿了浑圆卵石铺就的小径,碧落曳着天青色的丝缎长裙,飞快跑来。远远望着那青年人的面庞,她一双如夜黑眸,顿时散去淡淡的愁意,亮如明珠;如梨花柔白的面庞,更泛出了温软的笑意。

青年人的琴声停了,支颐而笑:碧落,事qíng办成了么?

他那矜持中带了温和亲呢的笑意,看来美好而无害。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眸,宁谧而清澈,却也似蕴了月光般的清冷深邃,却在抿唇一笑时,散淡如云烟,仿若那种清冷到忧伤的眼神,只是不经意间的错觉。

大秦平阳太守慕容冲,本就是容貌秀雅气度高华著称。可惜他平素闲适恬淡,不近女色,枉费了平阳诸家名门闺秀魂牵梦萦,相思无益。

有知道慕容冲根底的好事者,为此也编排了不少颇是难听的闲话出来,慕容冲听了,不过一笑置之,从不理会。他身畔的女子,除了侍女,便只有一个云碧落,从长安到阿房,再到平阳,十年相随,不离不弃。

有人说,云碧落是他的妹妹;也有人说,云碧落是他的姬妾;而平阳太守府的下人,只知尊敬地唤她一声:碧落姑娘。

碧落也不知自己算是慕容冲的什么人,但她知道,慕容冲是她最亲近的人,正如她是慕容冲最亲近的人一般。

提着裙裾,碧落跪坐到慕容冲身畔,将他额前垂下的黑发理到肩后,俏生生地一笑:一切按冲哥要求办妥。

绛珠呢?慕容冲依旧雍容而慵懒地笑着。

绛珠也已除掉。

那无辜死去女子不解而痛楚的眼神,似在眼前晃动,让碧落面颊上刚浮起的一抹红晕,迅捷褪去,刹那脸色苍白如月光般,缥缈而无力。

点绛唇 章台深处夜流彩(四)

碧落办事,我向来都很放心。慕容冲俊秀的容颜上笑意更浓,素白的袍袖缓缓拢过羊脂白玉的琴轸,目光极是柔和。

碧落听得慕容冲称赞,方才将石绛珠之事丢下,红了脸,偏了头,胡乱撩着七弦琴的丝弦,听着那零乱的嗡嗡琴声,在园中飘来dàng去,如洒了一园的缭乱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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