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知他究竟哪里出了纰漏,唯恐甲胄太重压迫到他,急急忙忙将他的兜鍪和披膊解下来。待那些铁甲都卸完了,才发现他的朱色直裾已经被血染成黑色了。
扶微的脑子里乱得嗡嗡响,不停回头追问建业,侍医来了没有。建业站在门上往远处看,终于见直道上跑得衣帽不整的太医院属官,大喊道:来了、来了排开众人,将侍医送到了病榻前。
看来伤得不轻,衣裳是不能脱了,便请金剪把袖子剪了下来。扶微站在一旁看,除去袖管后才看清底下的伤,伤口并不长,边缘皮ròu却呈黑色。侍医按了按,那模样就像摁在瓦当上一样,连回弹的反应都没有。
她惶然看普照,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斛律拧眉,若说不知qíng,摇头的速度又略慢,只道:主公莫急,待侍医看过再说。
然后便是大大小小的银针上阵,封住了伤口周围的xué位。血渐渐止住了,才发现伤处的切口不整齐,看上去有些狰狞。
怎么会这样,先前不还好好的吗?她慌乱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勉力镇定下来,弯腰轻声喊他,侍中,听得见朕叫你吗?
上官照仍旧未醒,冷汗滚滚而下,跪在一旁的中huáng门不停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完。扶微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大概这事和丞相不无关系。他先前说了这样一堆没头没脑的话,和平时的惜字如金大相径庭。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他是来示威的,一次又一次不将她放在眼里,怎不叫人生恨!
她握紧了拳问侍医,上官侍中的伤怎么样?
侍医擦了擦额上的汗,起身长揖,臣暂且为侍中止住了血,回头开些解热散瘀的药。然臣触伤口,邪气凝结,僵而不化,恐怕
有毒么?她看了眼阿照的脸,心头瑟瑟颤抖起来。
侍医犹豫了下道是,陛下请看,侍中伤得并不深,这种伤口对习武之人来说,无非是忍些痛罢了,xing命定然是无虞的。可现在还请陛下定夺。
她木然站着,顿了顿问:可有解毒的良方?
侍医摇头,天下毒有千万种,并不能断定是哪一种。若胡乱用药,不得章法便会适得其反,想要除根,终得找到下毒之人。
斛律普照急起来,主公,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她也不知道。回身看榻上人,喃喃道:等他醒了,再议对策吧!
出了这样的事,哪还有心绪料理政务。她在他榻前守了很久,自言自语着:阿照,我在这世上能依靠的人不多,算来算去,一心为我的只有你。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叫我怎么办呢。
少帝的话,其实他都听得见,他心里也着急,只是苦于掀不开眼皮。昨晚那支箭,确实来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防御。原以为见血了也没什么,不过小伤罢了,谁知后半夜逐渐开始发热发痒,到了今早那处皮ròu就像死了一样,他才意识到,大概是着了燕相如的道了。
就这样死了吗?死了也放不下少帝啊!这些年在武陵,酒ròu朋友jiāo了不少,可都是泛泛之jiāo,没有一个直达心底。他是他自小伴着长起来的,他从来没有把他当成皇帝,在他心里他永远是需要保护的兄弟,即便有朝一日为他肝脑涂地,他也无怨无悔。
姓燕的做事委实狠,如果不是刚才的雪上加霜,或者他还能坚持下来想办法为自己解毒。现在弄得这么láng狈,惊着圣驾了
阿照,你要不要喝水?少帝趴在他枕边问,我喂你喝一点儿。
他转身走开了,他深深吸了口气,猛地一挣,从无边的黑暗里挣了出来,惨然唤了声陛下,臣有罪。
她见他醒了惊喜不已,忙放下茶盏过来安慰他,你怎么总说自己有罪,都叫人害成这样了,何罪之有?
他摇摇头,这回臣是真的有罪。于是把昨夜经过详细说了,愧怍道,臣潜入皇后宅邸,犯了大不敬之罪。
扶微听得发怔,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捉jian吗?他认为丞相和皇后有染,为了确保皇室血统不被混淆,想去拿住他们通jian的证据?这个老友,真是耿直得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扶微别过脸轻笑,心头却不由钝痛,阿照,皇后和丞相永远不会通jian的,是你多虑了。他还要说什么,她将他的身子往下压了压,你别动,我去想办法,替你把解药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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