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她去求丞相,急急道:眼下正是任命尚书令的紧要关头,陛下不要为了臣功亏一篑。
可是丞相不就是在这里等着她吗,难怪他会慡快地答应让出审阅奏疏的大权,还是心里有了把握,笃定自己不会输。
你昨晚是在皇后宅被伤的,或者不止丞相有解药呢。她安抚他,好好躺着,别乱动,一切有我。只要能救你bī不得已时,一个尚书令的衔儿而已,给他便给他了。
上官照还yù阻止她,她命不害看顾他,自己从偏殿走了出来。
站在檐下沉思,若说去找丞相,她是打心眼里的不愿意,出了昨天那样的事,她有什么理由相信他对她还抱有善意?在他看来这世上的爱qíng都是狗屁,前有源娢后有她,他二十八岁高龄依旧打着光棍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这时候还是指望她的小皇后吧,倒并非有多相信他,至少一个要与她成婚的人,好歹会图一图将来的。
她唤斛律来,点一队羽林骑,随我去月半里。
她没有去过皇后宅,但知道不在城内,丞相为了守住秘密,将聂灵均安排得离群索居。她出城用不着掩人耳目,既然已经有了前事,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丞相眼里,遮遮掩掩反倒显得不磊落。
反正能有一线希望,她都不愿意同他打jiāo道,日后除了朝堂上的jiāo锋,不会再与他有私qíng上的往来了。
她的軿车走得有些匆忙,斛律普照在前方开路,不时回身看一眼,大约也在好奇皇后宅邸的偏僻吧!
及到竹林前的直道上,她命车辇停下,自己从木阶上下来。仰首环顾四周,这萧萧的竹林风,真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原来御城之外还有这样的地方,她本以为chūn生叶已经够美的了,没想到月半里更胜一筹。这里没有柔软的水泽,有的是无边的松竹。远处的峰顶上枫叶已经红得如火如荼,乍一看那形状,像张开的弓,待得满月升起时才是最绮丽的时刻,月半里的名字据说就是由此而来的。
她呼了口气,淡声道:皇后喜静,我一人进去,你们在这里候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斛律有些放心不下,这里地势复杂,还是由臣护卫陛下吧。
她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自己顺着直道往前,一走便走了很久。路有多长,她不知道,但是这一路的景致令她有了暂时松散的感觉。她活到今日,总在踽踽疾行,似乎从来没有机会停下,惬意地看一看四周。如果不出阿照这桩事,到这里来找皇后喝喝茶、下下棋倒也不错。
她专心盯着脚下,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因为怕登上丹陛的时候摔倒,每一步都要稳扎稳打。偶尔抬起眼来看一看远处,忽然发现直道中央站着一个人,月白的深衣,松松束着头发,虽然身量不高,却有遗世独立的况味。
她顿住了脚,看着他朝她拱手执礼,然后走过来,脸上挂着笑,轻轻唤了声陛下。
她颔首,君知道我要来?
他温和道是,臣无时不在候着陛下。
候她做什么,知道她会来找他解阿照的毒吗?她抚了抚额道:我的来意,想必君已经料到了,君能否帮我这个忙?
灵均唔了声,脸上漠然,臣前阵子听说,陛下花了很大的力气把上官侍中从武陵案里摘出来。据臣所知,上官照不过是个杂号的翼卫将军,没有大功便加了侍中,常伴在陛下左右,想必陛下对他青眼有加吧?
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鄙薄,扶微想过他会因丞相的缘故诸多推脱,但没料到他那么在意上官照任侍中的事。这少年老成起来叫人提防,耍起孩子气来,也叫人难以招架。
侍中和中常侍是朕亲信,当然要挑熟人担任。上官照从小当我的伴读,几乎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你知道什么是朋友吗?就是分开再久也懂得对方,信任对方,上官照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人。
聂灵均牵唇一笑,陛下真是个极念旧的人,臣本想入宫后伴着陛下的,如今有上官侍中和斛律都尉,将来恐怕没有臣的立足之地了。若说亲近,臣斗胆,觉得自己才是与陛下最为亲近的。不单是陛下诏告了天下的皇后,还与陛下在一张chuáng上睡过,陛下说是么?
扶微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以为那日在路寝外,和君说得很明白了。
陛下还想着丞相么?他原本和她并肩而行,忽然停下灼灼望着她,丞相bī迫陛下于斯,陛下还对他有奢望?
扶微拧起眉,有些不悦,聂君问得太多了,这不与君相gān。
他的脸色一瞬黯淡下来,陛下对臣满怀戒备,因为臣出自丞相门下,是么?可是陛下不要忘了,结成夫妻后,臣便是陛下最亲的人。你我的关系,说假可假,说真,随时都能变成真的。臣与陛下将来同荣同rǔ,我便是图个后计也无可厚非。
所以还是打算假戏真做?她隐约觉得这少年似乎不那么简单,毕竟经过jian相多年的熏陶,再单纯的人也变得不单纯了。
聂君,她沉吟了下,不是丞相得意门生吗?
他说是,门生是不假,可我与他没有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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