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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却点头道:天数玄远,不可知也。百年之后,当见其应。

承铎更加笑道:百年之后,我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她也活不到那时。以道御天下者,自能长远。专务yīn谋,猜度人心,古往今来,只会自取灭亡。

水镜合掌道:王爷所言甚是,贫道告退。说罢,转身走了。

东方仿若不见,又回身坐了。承铎便问他:你认得他?

见过。东方只淡然道。

看人面相能看出百年之后的事?

东方也望着茶茶,略微皱眉道:以六壬之法、推太乙之数可以看出些端倪,只是古法早已失传。今人能学到些皮毛,便很不错了。

承铎正要再问,承铄却回来了,只好再陪着他说话。

茶茶退到一边,见了那许多外府的王公贵族,内院的朝廷命妇,不少人拿眼睛往她打量。这些人大多是听说了,承铎有一个专宠的胡人女奴;没听说的,在这种场合也可以马上听说起来。茶茶被看得不大自在,瞅见那上用的点心盒子,便把那里面的小碟子拿出来,自己拎了空盒子溜了。

回到书房卧室里,在软榻边趴了一会儿。软榻案桌上放着只盛了水的白瓷碗,里面是她昨天摘的两朵栀子,今天已开了,散着淡淡幽香。承铎是看不惯这些花花糙糙,零零碎碎的,让她拿到卧室去,茶茶便放在这窗边的软榻案上。

趴了一会儿,她有些犯困。今天府上到处都是人,她也懒得出去,索xing合衣爬chuáng,拎了件承铎的外套盖上补瞌睡。在这里茶茶不担心别人来打扰,只怕李嬷嬷来叫,然而李嬷嬷今天忙得很,怕是顾不上她了。

这段日子,承铎在府里养那点小伤,养出了大把的时间。他原说过要让茶茶喜欢的话,也果然兑现了。承铎说:你放轻松点,我不会弄疼你的。我保证。他保证得很奏效,然而茶茶却觉得这比弄疼她还要难受,简直yù生无路,yù死无门,yù哭无泪,yù叫无声。承铎曾经想在chuáng上诱哄她出声,茶茶却只能眼泪汪汪地捶chuáng;承铎锲而不舍,茶茶愤而咬人;不料承铎更加不舍,于是两人一起奔向毁灭与新生。

世上的人做这等事,大抵是为了自己愉快。如果超出这个范畴,变成让对方愉快,就欢爱得过于投入了。这就容易产生问题。倘若他们一早知道会有这个问题,那定然是谁也不肯的。然而承铎虽然能征善战,这个问题上终究还欠历练,大概就没有防备;茶茶虽然聪明狡黠,这个问题上却也缺乏经验,大概也就没有防备。等到他们约莫察觉到问题的时候,这个问题已经变成一件有点纠结,有点欢欣,有点逃避,又有点甜蜜的事了。

这滋味委实复杂得美妙!

在承铎来看,即使茶茶来历不明,她毕竟现在为他所占有,没有什么危机感;在茶茶而言,既然被他所占有,那么顺着他也就是了。于是这个问题就被他们顺利地模糊下去了。

不过茶茶也赚了点小便宜,像现在这样消极怠工的qíng形,承铎大抵是不管的。李嬷嬷说起来,他还帮着对付一下。茶茶把那件大衣拉到头顶,整个人盖了进去,心里想着承铎还要在那里装样子应付场面,不由得十分愉快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午后才醒,茶茶舒服地伸伸手脚,揉了揉眼睛,看那日头都有些偏西了。她起来倒了杯水喝,耳朵听着那边正院里声音小些了。茶茶也觉得有些饿,便出来往厨房去。

大下午的,厨房没有这么忙,只有十数个仆妇在收拾东西,主厨的人大约歇息去了。她不方便在大厨房里拿东西吃,便转到后面李嬷嬷素常做饭的小厨房里。一进去,里面没见一个人。茶茶找了一碟子点心,便拈了两枚来吃,顺手拉开后廊上的门想透透气,却给吓了一跳。

李嬷嬷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后廊,膝盖上抱着一簸箕风gān栗子。看样子像是在剥,抱着那簸箕却在抹泪。茶茶转回去擦了擦手,出来走下那台阶,蹲在李嬷嬷面前望着她。李嬷嬷看她一眼却不言语,不知想着什么。

茶茶也不好表示什么,就挨在那廊下坐了,伸手拿了栗子来剥,心想着总不至于是自己睡了半天,她累得哭了吧。剥了两颗,李嬷嬷叹息一声,说: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嫁人?

茶茶摇了摇头。

十四年了,我若不照顾着王爷,文娘娘会死不瞑目的。

茶茶只淡淡地剥着栗子,李嬷嬷便接着往下说:王爷出生的时候我就守在文娘娘身边儿,她死的时候我也守在她身边。她拉着我的手说,她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人了,我是从小跟她的丫头,无论如何我要护着她的孩子,不然她今日一死也不甘心。我才一答允,她就去了。那是除夕啊,所有的人都在乐着,小姐就去了。

李嬷嬷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王爷今天便是二十八了,如今他们兄弟都做大事了。小姐若是活着,能看到一眼她也该高兴了。她死得好惨李嬷嬷竟抱着那簸箕,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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