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向后退开半步,踩裂脚底碎石,背过身不再看人。
赫钟隐抬起手臂,犹豫片刻还是放下,走进卧房之中,轻轻合上房门。
房内檀香萦绕,浓雾遮蔽双眼,兰景明面容平和,轻轻浅浅吐息,赫钟隐走到塌边,帮人掖好被角,撩开额间湿发,拨到耳骨后面。
这孩子······难得能够好好休息,最好多睡一会。
墙角有一条用来撑梁的竹竿,赫钟隐摸出短匕,蹲下来打量片刻,将它削掉一块,将里面挖至镂空,只留下薄薄外壳,在手中甩动几下,弹出嗬嗬轻鸣。
他收好短小竹筒,自柜中翻出包裹,从里面取出簪盒,拂去顶上浮灰,摩挲诛心草纹绣叶片。
簪盒下还有一只黑皮扁筒,上面纹绣被涂抹得破破烂烂,看不清原本模样,赫钟隐打开扁筒,自里面摸出短匕,在指上掠过半寸,鲜血如泉水奔涌而出,淹没大半手掌。
这是他曾送给姊姊防身的利刃,足足打造三年之久,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薄如蝉翼削铁如泥,肉体凡胎在它面前如同宣纸,轻易便能割开。
曦光自窗棂涌入,映照在寒锋之上,赫钟隐将它调转过来,刀尖对准心口,左右挪动几下,唇角微微抿紧。
片刻之后,他收刀入鞘,将竹筒与短刃放进怀中,背好药篓踏出门外,在院中走过几圈,在灶房寻到熟悉身影。
赫修竹满头大汗,在柴火前挥动长扇,整张脸模糊一片,眼睫撕扯不开。
赫钟隐站在门边,赫修竹没有扭头说话的意思,只在灶火前敲敲打打,把竹篮都掀翻了。
这几乎是赫钟隐第一次见到儿子发怒。
修竹从小听话,似乎颠沛流离的日子过的久了,惯会体察旁人心思,谅解旁人难处,遇事都是能忍则忍,能退能退,不会平白惹人伤心。
赫钟隐心知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似寻常人家的爹娘,给不了孩儿无微不至的关怀,他这这些年来与修竹相依为命,受孩儿关照,得孩儿荫庇,本该由爹爹来做的事,都由孩儿来代劳了。
“修竹,”赫钟隐道,“你是男子汉了,要学会独当一面。”
赫修竹凝滞片刻,手臂扇动更快,火焰腾空而起,在眼前哔啵作响。
空中满是焦灼气味,黏稠|如同沸水,烫得人挪动不开。
赫钟隐勒住药篓,转身向外走去,背影自门边掠过,倏而看不见了。
良久之后,赫修竹摔掉扇子,两臂夹住耳朵,口中喃喃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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