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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沉默后,韩龄神色自若地再度开口:“瞿兄离开杨州后,一直居住在帝京?”

“在宜州住过几年。”

韩龄一笑道:“适才瞿兄说在民部任职,我就隐约有所感。去年一年我南下游历,回到杨州后听友人说,朝中派来视察水灾的钦使中,有一位与崔氏有故,干练通达,是罕见之才。今日听瞿兄提起家事,忽然想起了朋友的话,却不曾想原来瞿兄也是子行的恩人,不免多问了几句,绝无冒犯探究之意。”

瞿元嘉在杨州时有意不与士族往来,但韩龄的神情很坦诚,瞿元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叶舟,也诚恳地说:“没有冒犯。只是我虽然离开多年,还是依稀记得一些故乡风俗。我不仅不是士族出身,母亲还做过崔氏的仆人,若是按门阀旧制,见到韩兄理当避让,更不要说同行游春了。”

韩龄爽朗大笑,笑罢后说:“瞿兄确实离乡太久。现如今还持此礼的人家,可谓是凤毛麟角。我按门第是士族,可家里三代都是白丁,不是也和瞿兄同游么?哦,方才我说得那位朋友是崔家十七郎。”

过了片刻瞿元嘉才想起“崔十七郎”是谁:“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亦不过寥寥数言,不敢当此谬赞。”

韩龄继续说:“崔十七是我辈翘楚。瞿兄不要谦虚了。”

“不是谦虚。南北固然风土殊异,但在看重门第这一点上,并无差异。我的继父是天子的叔祖父,我的平步青云俱是沾光,无论是德才还是资历,并不敢与我的同僚相提并论。”

一时间,韩龄流露出忍俊不禁之色,看了看颇有几分无奈的叶舟,说:“还是我修为不够,怕是教瞿兄误解了。我的钦佩和感念之心,全是出自源自对子行的照拂。也是得知子行在帝京这几年,有新的交游,不免有些好奇,不是要追究瞿兄的出身。”

瞿元嘉答道:“韩郎君是叶……子行的旧友,我隐瞒才是失礼。直言与崔氏的主仆旧事,亦是此意。”

韩龄苦笑道:“江南之外,对南朝遗民有诸多议论,这是我等都知晓的。不知瞿兄可知,平佑之乱以前,南方士族不可在原籍任官,是不成文的规矩。近年来,虽然渐有破例,也未有能担任州县长官的,不过许多士族子弟,并不愿留在本州道任官,掣肘之处太多,远不如外任潇洒。”

瞿元嘉对此类“功名大事”一无心得,二无兴趣,更不知从何与一个萍水相逢之人深谈他早已不熟悉的江南,但随着这番闲谈,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县城,沿着驿道向万络山的方向行进。沅庆县域内多山,农田零散,凡是能农耕的土地,都被用到了极致。这典型的江南春耕景象又一次勾起了韩龄的谈兴,他转向叶舟,感慨道:“当年每到春秋二季,夫子以身作则教导我们下田耕作,好像仍是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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